静笃山,逸尘风在天机处内的小院闲逛。天机处是玄清门的情报搜集和汇总部门,在上次正魔大战之后成立,他知道静姝院的慕雪迎会经常来这里查看每天的情报。
果不其然,逸尘风在亭廊的转角处碰见了慕雪迎,慕雪迎身着素白色的衣衫,头戴似冰锥一般晶莹透亮的白玉簪,还是以前那副孤高冷傲的模样,不施粉黛的脸上却透着几分冷艳的气质,精致的眉眼之间英气与秀气并现,高挺的鼻梁,纤薄的嘴唇和消瘦的脸颊仿若是冰雪美人的最好注解。
“雪迎,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不知你是否有时间。”作为掌门大弟子的逸尘风和这样的“冰人”说话也不免小心翼翼了起来。
“师兄有事但说无妨。”慕雪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逸尘风把慕雪迎让进天机处的一处休息室内,只见慕雪迎轻轻坐下,顺手把手里的海螺放在了桌上。也许是雪迎衣裙的遮挡,或者只是逸尘风被她冷艳的容颜搞的紧张,刚才完全没注意到这只海螺。
“我昨天遇见了秦羽鸢。”逸尘风直接开门见山。
一丝复杂的神情在慕雪迎的眼里一闪而过,哪怕逸尘风,也读不懂那瞬间闪过的情绪里有着惊讶,惊喜,关切,还是失望。待逸尘风定睛看去,慕雪迎的表情还是冷傲依旧,引得逸尘风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去魔教了?”慕雪迎就冷冷的甩出这么一句话。
“没,我在安和村遇见的秦羽鸢。”
慕雪迎“哦”了一声,逸尘风继续说:“前些日子死去的凶兽梼杌确定是秦羽鸢所杀,羽鸢受伤失忆,现在大约只剩着在玄清门时候的记忆……”逸尘风正在想怎么试探着说。
“你别想了,”慕雪迎直接打断逸尘风,“放弃你心里的拯救计划吧,玄雍师尊和其他长老们都不会同意你把这么危险的人带上静笃山。”
逸尘风极少被人直接打断话,而且是这种直接戳中内心的拒绝。不免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试探着说:“我们没必要把他带上山,可以就在安和……好好的善待他,避免他再次入魔即可,哪怕不能重新成为我们正道之人,起码阻止他加入魔道,于他,于我们,于天下正道而言,都是一大幸事啊。”
慕雪迎冷笑一声:“你就是说要背着师尊们做如此的事情?”
被慕雪迎这么直白的一问,逸尘风也有点接不住了。慕雪迎继续说:“秦羽鸢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甚至都不是灵兽,他是可以以一己之力杀死上古凶兽的怪物,你以为你瞒得住么?你觉得你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就把他圈养起来?”
逸尘风:“我……”
慕雪迎:“如果他在没有我们在身边的情况下再次入魔怎么办?重拾记忆不亚于重新接受一次刺激,那么你口中的安和将变成一片死海,你身为未来正道领袖,希望你慎重。”
逸尘风被慕雪迎怼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海螺里传来声音:“啊啊啊,真的找到羽鸢哥哥了吗,尘风师兄,尘风师兄,我觉得可以盖个小木屋,把羽鸢哥哥藏在里面,然后你们不是都会分身术吗,可以用一个分身去陪他,我也要开始学分身术啦,尘风师兄快点教我教我。”
逸尘风简直是不想理这个师妹,过了半天才清清嗓子说:“杜若,你怎么用传声海螺偷听我和你雪迎师姐的谈话?师尊在闭关,你怎么就松懈训练了?”
海螺里传来委屈巴巴的萌嗲声音:“师兄,我一直有好好练习的,你都不知道……”说着说着,海螺里居然抽泣了起来,“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才没有松懈,若儿担心雪迎师姐一人太寂寞,但是也不能荒废修习,就用传声海螺陪着师姐,一边刻苦修习,亲师兄居然还凶我。呜呜呜……”
逸尘风简直是受不了这个师妹,眼睛看向慕雪迎求救,慕雪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在说,你弄哭的你自己哄。
逸尘风酝酿了半天,一开口声音都温柔了不少,“师妹最棒了,回去师兄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海螺里立刻传来欢快的声音:“好呀好呀,好久没吃师兄做的菜了。”逸尘风扶额苦笑,隔着数千丈远都能想象到这个师妹秒变脸的搞笑场景。
正在逸尘风重新整理情绪要再次商讨秦羽鸢事情的时候,钟声响彻在静笃山,山上的上千只传音兽里响起副掌门楚天鸷的声音,让全体五代弟子去无为峰的弗居殿集合。
弗居殿,这里位于静笃山主峰无为峰,是玄清门的正殿,通常只有掌门可以在这里召集众人议事,而此时掌门玄雍真人闭关未出,由副掌门楚天鸷代管玄清门一切事务,獬豸司首尊青峰道人为首辅协助节制全门上下。正堂中央的高台之上,站着副掌门楚天鸷,青峰道人,还有其他四位尊者,这几人均是玄清门四代弟子,青峰道人和那四位尊者合称为五方长老,也就是四代弟子中最为突出的几人,这几位是除了掌门与副掌门之外的玄清门的立派所倚,也是全天下正派的中流砥柱。
玄清门家大业大,这五方长老各司其职,执掌不同的院府,在平日里分居其他侧峰。青峰道人为獬豸司首尊,以保全门上下的赏罚公正,居于不益峰;宋飞云为教习院首尊,负责全门的法术武术教习,居于六合峰;夏晚清为静姝院首尊,管辖全门女弟子,居于扶摇峰;长虹道人为无涯馆首尊,掌管全门书库卷籍与弟子的文教,居于无涯峰;雨泽大师为炼丹观首尊,为玄清门炼丹术的集大成者,居于化均峰。
逸尘风带头行跪拜之礼,刚要下跪,就听见高台上的楚天鸷清清嗓子来了句:“不必下跪了,我们不像玄雍那个老头子排场大,讲究多,今天没什么大事,不用行礼了,直接说吧。”说完,楚天鸷还笑呵呵的拍了拍青峰的肩膀,道:“你说是吧。”
青峰道人平时就不苟言笑,又是负责玄清门刑罚之人,在众弟子中威望甚重,别说逸尘风,慕雪迎这样的五代弟子佼佼者们都会心存忌惮敬畏之心,不敢与之多语。就是那四位长老都很少对青峰开玩笑。这时的青峰也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楚天鸷,面露不悦之色,并无言语。
楚天鸷悠然说道:“数日之前的上古凶兽梼杌被杀一事估计你们都有耳闻吧,这上古凶兽该杀还是不该杀,据说也在我们玄清门内激发了一波辩论的高潮,咱们暂且不说这些。不管该杀还是不该杀,现在已经有人杀了。这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试问你们之中谁敢说能单杀梼杌?”楚天鸷的目光扫视台下,最后落在了逸尘风身上,“你当然可以,但是和你修为相当的人,正魔两道之中加起来都一只手数的过来,所以,不管是单杀还是一群人猎杀了凶兽……这好像并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五方长老这时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不靠谱的副掌门拍下去,本来弟子们给他们都准备了座椅,结果楚天鸷在会前说坐久了想要活动活动,他这副掌门一站起来,其他师弟们哪还好意思再坐着,就纷纷陪他站了起来,结果他现在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了半天废话,还没见正题。
楚天鸷突然严肃正经起来:“不管这凶兽该不该死,毕竟是上古之物,兹事体大,现在它尸首都找不见,是不是有人要利用凶兽炼取一些妖邪之物,我们不得而知,而且就想我刚才所说,能杀死上古凶兽的,起码是有着很强大实力的个人或门派,对此我们现在一无所知,这有违正道领袖的玄清门的一贯宗旨,所以,经我和你们其他的师尊们决定,要派你们其中的几位下山彻查此事。”
台下的弟子们听到这里,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楚天鸷继续说:“首先,梼杌被杀之前大致活动于黔南山,那里雾瘴弥漫,千年古树遮天蔽日,野兽飞禽肆意横行,正是巨兽天然的栖息之所,杜衡,何树,你们二位即日出发前往黔南山,看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而且,你们此行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探查当地的野兽现状,之前有凶兽镇压,其他野兽不敢肆意,现在凶兽已死,失去天敌的野兽必定大肆繁衍,可能伤及周边村寨甚至南唐国,所以有任何异动,立刻报告。”
杜衡:“弟子明白。”
何树:“弟子谨记。”
楚天鸷继续道:“凶兽战斗的过程从黔南山一路到豫南县附近,绵延千里,宋清泽,你号称千里飞行,上官汀兰,你号称衡阳飞雁,你二人皆擅长轻功飞行,能日行千里,就由你二人去沿路勘察,如有异动,亦是立刻报告。”
围着厚厚围巾的宋清泽闻言就开始痴笑,眼睛暗自瞟了上官汀兰好几遍,心中已经开始无限遐想了,直到上官汀兰一句清脆的:“弟子明白。”才惊醒了他,连忙一鞠躬道“弟子领命。”高台上的宋飞云无奈地摇摇头。
楚天鸷:“最后凶兽被杀应该是在豫南县附近,大致在安和村,草帽村,张家寨附近,这里关系着凶兽尸首最终的去处,务必一定要查明,慕雪迎,杜若,你二人领命前往。调查尸首下落最有可能接触到魔教之人,好在豫南县的位置离咱们玄清门已经很近了,如遇危险,随时求援,剩下的见机行事就可以了,以雪迎师侄的修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慕雪迎,杜若两人领命,退回到一旁。逸尘风皱了皱眉头,主动向前一步:“楚师尊,凶兽被杀之事关系体大,涉及道、魔、妖、兽、人,几方面的利害关系,弟子也想尽绵薄之力,为师弟师妹们分担一点重任。”
楚天鸷笑眯眯的伸了伸懒腰,“那家不要了?你们都跑出去,魔王带人攻打静笃山,你让我们几个老家伙守家吗?”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乖乖的镇守静笃山”楚天鸷抢断他的话,“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梵灵寺的主持发来了密函,已经正式对你的上三门未来总门掌一职发起了挑战。”
台下的弟子们顿时一片哗然。楚天鸷伸手让他们安静,继续道:“梵灵寺的了灯大师及其弟子本如僧已经做好准备来静笃山了,也督促我们玄清门尽快答复是否接受挑战。逸尘风,你要是否做好了准备?”
逸尘风表情瞬间坚毅起来,冲着台上行拱手之礼道:“弟子随时准备接受任何门派的任何挑战,凡此历练,来者不俱。”
此时人群中的杜若已经对着逸尘风泛起了花痴,痴痴的拽着旁边暮雪迎的衣角,低声呓语:“姐姐你看师兄好帅啊,简直是有光环笼罩啊。”
暮雪迎无奈地摸摸杜若的头:“看了几十年了,你还没看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