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罗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堆着一个巨大的谷堆的冥界招待处,只见满满的未脱壳的稻谷在稻草编制的仓里已经垒的和招待处的房顶一般高了。而另一半则是满仓的小麦,高度同样齐了屋顶。再有几个较矮点的,但是有个肥肥的大肚子的仓里则堆满了大豆,玉米,辣椒….还有几个巨大的地窖,几个穿着带着补丁衣服的魂灵正在一筐筐的将番薯从窖里搬出,除此外还有几个地窖里穿着破烂,脸色瘦黄的魂灵也在卖力的将萝卜白菜之类的东西往里搬。
不仅是叶修罗,一群冥差们都是目瞪口呆的,饶是已经在冥府生活了百年千年的,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这算什么物阜民丰?可怎么有这么多魂灵穿的破破烂烂的,仓廪丰实,可这么多魂灵却瘦弱不堪。何况这里是阴间城,用的着这么多的粮食嘛?
“欢迎各位冥差光临我们一贫如洗的花子城,我是本地的城隍,朱九九。”一个大腹便便,走路都费劲的胖子腆着个肚子,气喘吁吁的一步一颤的走了过来。身上穿的和那些搬运粮食的小鬼一样,破破烂烂的,一件衣服估计的有十七八个补丁,一些地方干脆就露出白白的肉来,这副尊容简直不忍直视。好在他身上还算整齐,没有像那些搬运粮食的魂魄一样,至少还算得上整洁。
“你就是本地的城隍?”曲花溪皱着眉头,“这是怎么回事?”曲花溪手指着那一仓仓的粮食问道。这叫做一贫如洗?显然这一路来大家心里已经充满了疑问,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这种粮仓,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夸张的修建粮仓然后囤积粮食,人死后化作魂灵,吃喝一类的东西虽然依然存在,但却不是必须的了,更多情况下只是一种象征的意义。而花子城,上万户的魂灵都在囤积粮食,显然极不正常。
朱九九似乎有些畏惧这些冥府来的冥差,只见他的肥肉在曲花溪的疑问下剧烈的颤抖着,不一会啊额头都沁出豆大的汗珠哗哗的顺着脸颊往下滴。
曲花溪这下不再客气了,冷声问道:“莫不是有什么问题,你紧张什么?”
朱九九这才轻咳了一声,用尖细宛如太监的嗓音说道:“哪能啊,冥差大人,本地民风淳朴,魂灵们憨厚老实,能有什么问题啊?”
叶修罗注意到这胖子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拼命的绞在一起,明显是过度紧张所致,难不成真有什么问题?
曲花溪冷哼了一声,也不去管这胖子了,带着众冥差开始往里走,朱九九暗暗抹了一把汗,抬脚刚要跟上去,兜头就见曲花溪将一个穿着乌漆嘛黑,眼角卡着眼屎,脸上黑乎乎的魂灵撞在地上了。那魂灵立马嗷嗷叫了起来,大叫着:“撞人了,撞人了…..”立马,从招待处里涌出了十几个魂灵,那些正在搬运粮食的魂灵也聚集了起来。
“哎呦,哎呦,我的腿要断了,疼死我了….”那魂灵躺在地上夸张的抱着腿大叫着。
“鬼的腿是不会断的。”曲花溪冷冷的说。
“你这是什么话?我都被你撞成这样了,你还说这样的风凉话。我的腿断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吧。”那魂灵不依不饶的道。
“这好办,我把你另一条也给打折了”曲花溪怒极,抬脚就要去踹,被几个缘起司的魂灵连忙拉住。
“你城里来的就能这么欺负人吗?看你穿的白白净净的,咋就这么坏呢。”那魂灵喵了一眼盛怒的曲花溪,十分不客气的说。
“就是,城里来的怎么了,欺负人吗?撞了人,不道歉就算了,还要打人?”围观的一个魂灵大声说道。周围的魂灵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对着曲花溪指指点点。
“你那只眼睛看到是我撞的他了?”曲花溪说。
“哎呀,各位,人都在这躺着呢,这姑娘太不讲理了吧。”一时间群情鼎沸,曲花溪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不要声张,向他道个歉。”一个全身隐匿的黑袍附耳说道。
曲花溪气鼓鼓的,走到那人身边说了句:“抱歉,是我不小心。”这话说的极不情愿,叶修罗要不是离得近差点就没听到。
“道个歉就完了?我告诉你迟了,我的腿都断了,好几天都劳动不了了,你说说我这全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话还没说完,曲花溪啪的就扔了几张冥钞给他。那魂灵赶紧数了数,哀嚎道:“才七百块,打发叫花子嘛。我要求送我到张大夫哪里做鉴定,还要城隍老爷给我做主…..”听了这话朱九九直瞪眼,然后拼命的往圈外挤。
“给他。”黑袍又说。曲花溪咬着牙,又掏出一把钞票给了他。那魂灵摸了摸厚度,假装挣扎着坐起来,又让周边相熟的几个魂灵慢慢的扶他起来,故意走了几步,装着一瘸一瘸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样。看的曲花溪七窍冒烟,几步冲上去就要踹他,那魂哇哇大叫着丢下扶着他的几个魂灵,手脚并用的跑了。
“朱九九,这是怎么回事?”在看到眼前的招待处已经全被各种蓬头垢面的魂灵占据时,曲花溪简直忍无可忍了。一路检查过去,只见每个招待处的房间都有着几个蓬头垢面的魂灵占据着。里面的魂灵发现有冥差来查,还十分愤怒的怒吼着让他们滚出去。
“堂堂的冥府招待处,竟然弄成这样?”曲花溪怒不可遏。
朱九九满门子的汗,扑通一声差点就要晕倒在地了。只见他招生叫来一个穿着破烂的城隍鬼差,用颤抖的声音说:“不是说可以了吗?那几个房间的人怎么还在?”
“城隍老爷啊,昨天晚上小的们连夜将他们请了出去了啊,按您的吩咐,钱也给了的,可是没想到今儿一早他们又都回来了,说我们只让他们出去规避一下,现在不要说是一下,两下都结束了,说什么都不愿意走了。”
朱九九只听得眼冒金星,颤抖着说:“再给点钱,快让他们走吧。”
“哎呦,我的老爷,您是第一天和他们打交道啊。他们那里是要钱啊,就怕您以冥府的大官到来为借口,把这招待处的住所收回去呢。您现在去给钱,只会白白浪费。”
朱九九满脑门的汗,他用破烂的衣襟抹了抹汗,走到曲花溪身前行了一礼,说道:“上使啊,对不住啊,你们的住所被叫花子们占了,要是不嫌弃,我那城隍庙还可以安排。”
“岂有此理,堂堂冥府的招待处竟然让小鬼给占了,你这城隍是干什么吃的?”这话说的声色俱厉。
扑通,朱九九被这一嗓门吓的就瘫在了地上,脸上的汗如瀑布般往下流,两个城隍庙的小鬼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上司啊,小的尽力了啊,奈何奈何…..这些花子们……太难缠了啊…..下官,下官真的是没办法了啊…..”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旁边两个城隍司的鬼差,一边咬着牙托着朱九九沉重的身子,一边也是连连哀嚎着。
“怎么回事….”曲花溪眯着眼问。
“上使啊,你可知此地是何地?”朱九九问道。“冥府,花子城。难道还有其他的名字?”
朱九九勉强推开两个小鬼的搀扶说:“名字嘛,倒没有其他的,只是省略了一个字,此地原名叫做‘叫花子城’,因为名称太不雅,早年间才改叫了‘花子城’。”
“难不成满城的魂灵生前都是叫花子?”叶修罗有些吃惊,忍不住问。
“这倒不是,这叫花子真真假假的,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到现在真真假假,真假难辨了。”朱九九叹息一声,娓娓道出‘花子城’的故事,
原来此处冥城的建立,是因为此处身处在淮河与黄河的之间,实际上离淮河只有十几里地。此地自古以来,灾难重重,旱灾、涝灾、蝗灾,层出不穷。因为数百年间黄河数次改道,使得当地旱涝更加频繁,所谓“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再加上土地贫瘠,灾难更重。又因为此地处在南北交界之处,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自古以降“守江必守淮”,使得此地常年沦为战乱之地。
多灾多难的土地让此地求生艰难,战乱频仍,让当地人求生更加不易。为了生存,当地人自古就有一种逃荒的习俗,而这种“逃荒”早年间只是争一口活命,渐渐的沦为一种习俗,即当地平民,农忙之际正常做活,农闲的时候就封了家门,成群结队化成叫花子走向富庶的地方讨饭。这样的习俗浸染之下,慢慢的就使当地的人变得十分难缠并且爱占便宜。因深受其害,周边的人称呼这地区活着的人为“鬼”,死了之后才叫做“人”,所以花子城里那些死去的魂灵才一口一个“人“的自称。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一时间几十个冥差都面面相觑。
“上使,你们有所不知,自十几年前蒋某人下令炸开花园口之后,更令得无数人成为了叫花子,乞讨之下又逢国难,当地百姓难有活路,所以大量的死亡,涌进了我这花子城。这些人本就一无所有,阳世自然也无人供奉,有的也不愿投胎,吃穿住行都成了问题。我是本地城隍,本想着帮他们一把,把花子城各个冥府控制的地方拿出来给他们住,结果这一住,他们就赖上了,赶都赶不走。还要逼着我给他们解决其他问题,不得已我只得妥协,所以招待处外面的几个粮仓,皆是这些人的东西啊,只是占了我们城隍的地方罢了。”
“这么说来,阳世的那些人也是这样了?”曲花溪沉吟着问。
‘“有过之,无不及。”朱九九无奈的说。
“既如此,各位,给我将着些‘人’乱棍打出去!”曲花溪冷冷的说道。
“乐意效劳”,一众魂灵纷纷摩拳擦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扫荡了过去。朱九九目瞪口呆的看着操起棍子,如狼似虎的缘起司的众位冥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