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登城的马道在河两岸都有,但对面入城狼军颇多,偏将军向雍麾下一名校尉领命,翻身下马领两千宫卫军只能先主攻稍微近些的北岸。
“狼军进城了!”
“快跑!...”
邺都城中客栈太贵,围城后困于城中仅水门卫桥门这一段的商船,货船就有两三百艘,大多客货商都夜宿船上。
刚刚码头这边被一身便衣的飞虎军,强行连人带船一起征用了近百艘,相继被惊醒的众人,起初还以为遇到了乘国难劫掠的盗匪,有船家想跑去邺都府衙报官。待这会大战一起,其余两百多艘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生怕伤及无辜,纷纷操船离开两岸码头,沿着清水河往城东躲避,不一会这片码头就空空荡荡,一船也无。
“放!”
飞虎左军校尉丁洵不管那些争相逃离的船,待一手持火把,一手持战刀的东燕兵离城刚入五百步内,就下令城上早就严阵以待的床弩发射。
“嘣!嘣!~”
十架车弩接连不断地向城下长街,倾泻威力巨大的重型弩箭,半丈多长,粗如儿臂的铁羽弩箭一拨拨消失在夜幕中,少数风雪影响下失了准头击穿了长街一侧店面的外墙和房顶,引发瓦砾纷飞,大多数则落入突击的东燕兵士群中,血肉飞溅,造成一片可怕的杀伤...。
“扔掉火把!”
那名东燕校尉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数支铁羽重箭,带头将手中火把扔入清水河。
他有些悲愤的目睹城头原本属于东燕的守城利器,在一波波的收割东燕将士的性命,只冲了两百多步,就死伤了三四百燕兵。
有昏亮雪色,之前带火把冲杀并不是为了照路,而是为了逼近敌军防线后,扔向敌军造成敌防线混乱,好冲破拦阻,但他们现在反而成了城头敌军弩箭很好的靶子。
“贴墙而进!”
东燕兵们不再为图快,而挤在长街上乌泱泱一团向前一起冲锋,他们纷纷散开,贴近街道旁店面屋檐下的黑暗做掩护,向前逼近。
城头床弩再不能为所欲为的发射,由于角度的缘故,只有两三架床弩可以准确盯着长街的屋檐下不断击发,其他床弩在漫无目的射了一轮后,便不再浪费重箭。
“蹶张弩射!”
相较移动不便的床弩,蹶张弩可以居高临下,有效的射杀不断逼入两百步内的东燕兵。
前面的东燕兵有盾牌抵挡,后面的只有挨射的份,东燕的弓弩手们在城头压制下只能零星的反击,匆匆射出的箭矢准头不佳,更难以对远处躲在盾牌木排后面的飞虎军以有效杀伤。
“连弩发!”
进入百步后,东燕兵们被连珠发射的连弩更是压得抬不起头,再勇猛向前的战士冲不到十步就会被射成刺猬。
城上百名连弩手,十人专门运送箭矢,其余九十人,三十人为一队,分成三队,不间断的射空匣中六七支箭矢后,就退后重新填装箭矢,下一队上前,再下一队上前,如此三段击,根本用不着刻意瞄准,专门往人堆里射。
“拆门板,冲上去!”
尽管宫卫军门很英勇,无一人后退,但是只一盏茶就死伤八九百,却连敌人的边也没碰到,后面坐镇的偏将军向雍坐不住了,他下马后,一脚踢开街边的店铺门,拆掉门板。
剩余的千余宫卫军也有样学样,‘砰!砰~’地蹿门声不停,街道两边的店铺可遭了殃。
不论这些先前水门附近五里码头长街,昔日多么的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背后又是在东燕哪位权贵高官名下,临近卫桥门这段的店铺门全被蹿坏,门板被宫卫军门顶在头上冲锋。
有的贵重首饰店和绸缎店内,夜里留下守店的伙计们,早就被远处狼军进城的动静吓坏,躲在店内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如今见店门被蹿坏,无不吓得尖叫,不少人冲出店外,就往内城跑。
还有些伙计没跑几步,想起来城破意味着什么,就又返回店内,监守自盗的抓上大把珠宝首饰,或一卷卷名贵绸缎,直到实在拿不下了,才再次夺门而逃。
外面不断顶着门板往前冲的宫卫军们,没空理他们,城头的飞虎军弓弩手们,天色那么暗,哪来得及分辩谁是平民?谁是东燕兵?
乱箭齐发下,不少冲出店外的伙计身中数箭倒下,惟有那些一直躲在店内,以及无财货相累,身轻如燕跑远没回头的伙计们幸免于难。
“砰,砰!~”
各式向前涌动的门板上插满了箭羽,有了头顶门板的遮挡,城头箭矢的杀伤锐减,宫卫军们不断向前逼近,风雪中火箭的威力又很小,很快城下飞虎军就与燕兵们短兵相接...。
“过桥,去河南岸攻!”
又一炷香后,宫卫军领军将军骆太如,终于带着两千宫卫军精锐,从北城赶了过来。
他远远瞧见河北岸的部下们攻了这么长的时间,还突破不了城下狼兵的防线,而南北城墙上夹击卫桥门的东燕兵,非但迟迟消灭不了卫桥门上的狼兵,还被不断登城的敌军援兵往后逼退,忙匆匆过横跨清水河的木拱桥,从河南岸发起进攻...。
“爹,是水门卫桥门的方向,狼军进城了!”
小胖子严辅国踩着梯子,爬上屋顶,遥望西南卫桥门方向火光冲天,冲下面的邺都府尹严介溪喊着。
昨天中午霍仲与邺都府衙内的玄虎暗卫黄义联系上,告知了破城相关事宜,下午严介溪父子俩就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南城的邺都府府衙,进了北城的严府。
“知道了,你快下来!”
严介溪赶紧招呼自己的儿子下来。
“哥,我也要上去看看!”
屋檐下面,正有一十二三岁的娇俏少女,雪白狐裘包裹下,一边仰头兴奋的望着严辅国,一边抓着梯子向上爬,露出两条修长白皙嫩藕似的小截手臂。
“冰儿,不要胡闹!”
严介溪一脸头疼的,就要上前将爱女抓下来,边上扶梯子的玄虎暗卫黄义,到现在还是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脖短体胖,甚至长的有些猥琐的严辅国,会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亲妹妹?
严夫人姓白,生下小女儿后没多久,三岁的二儿子就早夭,严夫人伤心过度,不久就离世。严介溪与夫人恩爱多年,再未续弦,还为了怀念夫人,将女儿严冰,改跟母姓。
这白冰要不了两三年,必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甚至与那传说中的九州四大美女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可严介溪长得也不俊雅啊...?
半个时辰后,四更天时,卫桥门下的飞虎军只守不攻,又有城头弓弩掩护,宫卫军领军将军骆太如与偏将军向雍的两路人马发起了十余波攻击,都不能使城下防线松动分毫,自身反而伤亡过半,士气大泄。
此刻两万于阙部精兵已悉数进城,城墙上南北两个方向的东燕守军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南边战线不断往延平门城头逼近。
守卫的东燕偏将袁胥,不得不将城头正抵御城下四万狼族诸部联军攻城的宫卫军精锐,调出部分去稳固北边防线,结果顾此失彼之下,攀上城头的狼兵越来越多,并再难赶下去。
那名偏将袁胥一连敲了七八通求救大鼓,都没等到援兵到达,之前往来驰援的南城后备兵力此刻都在卫桥门下苦战。
两面夹击之下,延平门的封侯私兵们和助守民壮最先奔溃,蜂拥而逃,剩余的宫卫军在偏将袁胥的率领下死战不退,吊桥的绞盘附近厮杀的最为惨烈,双方尸体堆成小山。
奈何能战的宫卫兵越来越少,吊桥终是被放下,随后城门被撞开,千斤闸被升起,狼军汹涌而入,最后数百名守兵力竭被俘,偏将袁胥自杀殉国,延平门第一个失守。
宫卫军领军将军骆太如,第一个觉察到延平门之变,惊慌之下生怕被入城的狼军截断退路,竟忘了通知河对岸的副将向雍撤退,自己仓惶领着剩余的五六百残兵直奔内城的白虎门而逃。
飞虎军只守不追,等向雍发现不妙,身后已经有数千狼兵围攻了过来,再看对岸哪还有领军将军的影子。
察觉被抛弃的宫卫军们,再无战意,不少人撤出短兵相接的战团,靠近屋檐一边的赶紧冲进一旁的店铺中,翻后窗而逃,而靠近河道一边的刚后撤,来不及冲进店铺,就被城头的飞虎军箭矢射死。
偏将向雍的亲兵们数次想要拉着他一起逃,都被他拒绝,最后拼杀力竭的向雍,一声仰天悲愤长啸后,为掩护赶走的亲兵逃脱,堵住逃生那家店铺的门,被后面追上来的狼兵乱刀分尸...。
镇军将军慕容襄,带着凤阳门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三千人马,刚狂跑出白虎门没多远,准备驰援南城求救战鼓声最急的延平门,就遇到了带着残兵逃回的骆太如。
在得知延平门已丢,水门卫桥门也夺不回来后,慕容襄差点急火攻心昏过去,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南城已不可守!
骆副将,你坐镇白虎门收拢残兵,
鸣鼓,让南城各门守军赶紧退进北城!”
慕容襄再次回望风雪中的南城一眼,绝望中带着不甘,率领诸军重新退回白虎门...。
东燕建熙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狼族天会三年,大虞景和十年,东燕国都邺都城南城遭夜袭失守,东燕军守兵和助守民壮战死四万余,被俘六万多,只有不足三万残兵仓惶撤进北城。
卯时中,天刚放亮,便有东燕使者战战兢兢的坐白虎门吊篮下城,进入被狼军占据的南城,表示愿意接受狼族先前提出的议和所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