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像手里拿着鞭子，抽在脸上，感觉生疼。校园里，除了路灯和草坪里的地灯还在发着或昏黄或惨白的光芒外，实验楼、教学楼都安静的睡着了。
石中磊迷惑的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路上。手机“哔哔，哔哔”传来一阵信息提示音。
信息都是方贝贝发来的。
“哈哈，我开张了，卖出去十个花圈！”
“中午去家常菜吃饭，走的时候，老板给了我条黄花鱼，我买了啤酒，晚上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你又死哪去了？再不来鱼就没啦，怎么打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你没事儿吧？看到信息请回复～”
“你是不是又在你们那个没信号的破实验室？”
“都半夜十二点了，还在加班吗？”
夜虽凉，可石中磊读着信息，却感到一阵暖流漫过。
石中磊点开方贝贝穿着法师袍的背影头像，用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
“嗯～加班到这会儿。实验室在地下，信号太差！都挺好～晚安～”
大概三分钟，石中磊就又收到了信息，还是方贝贝。
“好的～晚安！明天来店里吃早点！不许迟到！”
“OK～”
石中磊早晨来到老董的花圈店，花圈店的卷帘门已经卷起来了。看来方贝贝已经起来了。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和之前那俩一模一样，想必是草田水产的人送过来的。
“贝贝女侠，摩托车是昨天中午送来的吗？送摩托的人有没有说啥？”石中磊摸着摩托，对着店里喊。
“你过来啦！”方贝贝正在屋里拖地，见石中磊要进来，喊道：“你站在外面别进来先，等地干了再进！”然后边退边拖边走，到了店门口，放下拖把，拍了拍摩托车的车座，“这车子真不错，很好骑！昨天中午草田水产的那个女店员开过来的，没说什么，就是让在一张事故赔偿书上签字，我说，我签行不？说，不行，得你本人签字，一式两份，一份你的，一份再返给他们。我把赔偿书放在柜台抽屉档案盒里了！”方贝贝一口气说了摩托车的事儿，又缀了一句，“还有，以后你能不能别叫我贝贝女侠，人家可是温柔的女生，不要在我名字后边儿加女侠！”
石中磊听了笑着答应，忽然想到方贝贝会功夫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但感觉很厉害，便问：“贝贝女侠，哦不，贝贝，问你个事儿呗，你这身功夫师承哪里啊？”
“这个啊～”方贝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文化课比较差，从小我什么都能做好，唯独学习怎么也学不好，只好念了体校。”
“体校教武术这么厉害？”
“不是啦，我还没说完呢～我体校学的是游泳，因为我水性特别好嘛！但水性好，不代表游的快啊！成绩上不去，最后只好混个毕业，然后就放弃了。武术是我游泳教练的闺蜜教的，她是在家修行的居士。”
好家伙，方贝贝都这么厉害了，那她师傅岂不是厉害得像灭绝师太！石中磊看着方贝贝恍然大悟，“怪不得峨眉刺耍的那么棒，但凡师太哪有等闲之辈！”
“你才师太呢！你是和尚！”
“不，我不是和尚，我是施主！”
“施主？”
“嗯，有啥事儿？师太！”
讲过这话的石中磊，被方贝贝追着一通又掐又打，真是师太追老衲，身若惊鸿莺穿柳，指剑追魂丝缠人！
早餐还是蛮丰盛的，两碗粥，两个煮鸡蛋，一碟咸菜，还有多半条黄花鱼，别说黄花鱼凉着吃，还真的挺好吃。
石中磊吃饱喝足，刚把碗筷放下，就听见楼下一阵吵闹，“哥几个给爷砸！砸坏的都算爷的！”
石中磊、方贝贝两人互看对视一下，一起站起身来，朝楼下快步走去。
来到楼梯的时候，就看见一楼大厅里站着五六个人，当中的一个头发梳的油光蹭亮，正是昨天过来闹事的魏三，想必是昨天在方贝贝手下失了脸面、跌了分，今天跑过来找场子来了。石中磊心说，这家伙每天早晨早早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花圈店上班呢！
方贝贝看着几人砸店，如何忍得，一声娇喝，“你们都住手！”
“你说住手就住手，你谁呀？”油头仗着人多势众，毫不在乎方贝贝的警告，嚣张的厉害。
方贝贝正要冲下去阻拦这些人，石中磊一把把方贝贝胳膊拽住，油头他们今天过来五六个人，明显就是打的有准备的仗，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这冲下去吃了亏受了伤损失可就大了。油头他们看着破坏力挺强，实则费半天劲弄烂一个花圈，也不过十几块钱，犯不着和他们硬碰硬！
石中磊算盘打得清，冲着楼下几人喊，“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
“报警？爷好怕怕啊！”油头很夸张的拍了拍胸口，“警察来了，也得给爷评评理，他老董欠了钱不还，一直躲着，还有理了？”
“老董欠了你的钱？”石中磊真不知道这事儿，皱了皱眉头，问道：“借条呢？你在这空口白牙的说话，真的假的谁知道？”
“呦呵～”油头看了一眼石中磊，“想赖账咋滴？”说着从手包里取出张纸条，石中磊刚要拿过来，油头一下子又把纸条收了回去，朝石中磊摆了摆手道：“隔远了看，爷得防着你们这些老赖狗急了跳墙抢欠条！”
老董的字迹石中磊再熟悉不过了，石中磊一看借条上的字，不由得来气，“这分明不是老董的字迹！”
油头撇嘴一乐，“爷也没说是老董的字啊！你眼瞎啊？”
石中磊听他这么说，再凑近了细看，竟然借款人是董兰兰！
油头见石中磊看清借条后一脸惊讶，不知道从哪里整出来个算盘，胡乱拨的啪啪响，“你瞅清了啊，借了一万，到了日子不还，连本带利可是三万！爷听说他妹子跳河死了，这利息不要了，剩下的本钱，找他老董要，不过分吧？！来他店里，砸他几件东西催催他还钱，不过分吧？”
“不过分，借一步楼上喝口茶怎么样？”石中磊说出这样的话来，方贝贝一脸的震惊，连她都知道，高利贷本身就是违法的，怎么还对这油头客气起来？！
不过方贝贝还是按着石中磊的小声吩咐，看着楼下这几个暂时安静下来的混混儿。
上了二楼，石中磊从置物架抽屉里找出块鸡血石章子，递给油头，“你在马子坡吃饭，眼力多少还有吧？手里有照片吗？”
“爽快人！”油头赞了一声，接过章子仔细瞧过，也不废话，从包里取出个信封，递给石中磊。这马子坡就和琉璃厂一样，大多都是卖古玩儿玉石的，这做买卖总有现金周转不开的时候，魏三吃的就是高利贷这碗饭。
石中磊接过信封，见封皮上歪歪扭扭的写着“董兰兰”三个字，抽出里面东西，是兰兰拿着身份证拍的大头照，还有几张没穿衣服的摆拍照片。
看着照片上青涩的脸略带不安，石中磊觉得心口堵的慌。
河大有个大一新入学的女生，家里省吃俭用给买了新手机让上学用，这个女生到了学校收到一条勤工助学交压金的短信，结果和人家通了两次电话，就稀里糊涂把手里拿着准备交学校的学费生活费统统给人家卡上转去，最后发现受骗，结果想不开跳了楼，所幸的是二楼，只摔断了腿，算是捡了条命。
比起这个被诈骗的女生，让人痛恨的是骗子。但，比起校园贷的女生，让人更怒其不争的是去借钱的女生。石中磊可以选择报警，但那是对活着的人有意义，兰兰已经死了，对比那个对他来说已经没多大意义，否则也不会随意扔给老董的石头章子来说，让往生者安安静静的去更重要，虽然老董可能并不是这么想的。
石中磊收了信封，对着油头晃了晃，“全部？”
“全部都在里面了，行有行规。”
“兰兰一个月前借钱，有没有说干什么？”
“来我们这借钱，都是为图个方便。”
“她一个学生想借钱，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嘿嘿～你挺有意思啊，要不是爷提前探了你的底儿，还以为你是条子呢！不过，你对这死了的丫头这么上心，又给老董看店，想必关系不错，嘿嘿！看你人爽快的份儿上，免费卖你个消息。你知道爷是催债的，其他一概不管的，但你知道不知道，一般还不上钱的女生都是怎么还的，嘿嘿。爷昨天打听你们俩的事儿，才得到个消息，原本打算帮那个丫头还钱的是马子坡鬼市（买卖来路不明东西的黑市）的胡子王，可惜出了幺蛾子，庄家的钱也没收回来。”
“胡子王？”石中磊知道尸检报告的结果，董兰兰死前并未发生关系，但却有明显的虐待伤痕，而且从喂食董兰兰神仙水的种种作为来看，这个胡子王是最后接触董兰兰的人，是最有作案嫌疑的，而且这个家伙之所以未侵害兰兰，很有可能身体有残疾而且心理极度变态！
胡子王的消息已经让石中磊很吃惊了，没想到油头魏三接下来的话让石中磊险些跳起来。
“对，就是胡子王，有两天没在马子坡见过了，听说去红峡谷摸宝（盗墓）去了。有意思的是，爷还听说有人在鬼市见老董淘了把立双（猎枪），”油头晃了晃手中的鸡血石章子，尖笑两声，“要不是知道老董不在家，就冲着他这狠劲儿，这钱爷也不敢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