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晏细想了一下,“那这血菩提具体有什么用?只是为了结浮生丝?”
“这血菩提不结果,它是只凝浮生丝。哥,你看见那棵树上有多少朵梅花了吗?一个人死后无论有多少千丝万缕的杂念,最后也都只会凝成一团浮生丝。你想想,那么多的梅花,那得死多少人?再加上这浮生丝本就是怨念戾气极重的邪物,而血菩提更是至邪之物。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它才能镇住这么多的浮生丝了,这也是以恶制恶。”
“所以血菩提也是一个神器?”
魏子贤想了一下,“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毕竟这血菩提除了可以凝聚浮生丝之外,其实并没有其他的用处。但因为它是至邪之物,又可镇压邪祟,所以仙门中人都曾找寻过它的下落。
毕竟仙门修道之人看重浮屠功德,都想多除点妖邪给自己添功绩。只不过诛杀妖魔度化鬼怪,终究有利有弊,也会害了自身因果。毕竟并非所有的恩怨都可以化解,所以如果强行为之,那这功德就会变成业障,而等到业障缠身之时,这人不仅会死,还会魂飞魄散。
也是因此,这血菩提就成了除魔卫道的佳品,趋之若鹜,但却不得见。”
“原来如此。”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魏子贤往马车的一侧窝了窝,“哥,你还有想问的吗?”
“你……又是何时能看见浮生丝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从小就没有“疯病”,只不过我能看到的东西,你们都看不到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小的时候你看到的那些……就是这个?”
魏子贤目光一暗,仿佛再次勾起了他埋藏已久的伤心事。
“没错。浮生丝这种东西最先会出现在死人的身上,这人死的越不安宁,怨念越深,浮生丝就会纠缠的越紧。小的时候王府里不安宁,莫名其妙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更多的都是冤死的。戾气重,执念深,就没那么容易消散。”
“所以这些你都看见了?”
“不仅如此。小的时候我的定力不够,常常会被夺了肉身。醒来之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时父亲非说我是中了邪,老夫人更是觉得我的人不正常,都当我是疯了。”
“可是后来父亲请了天元宗的仙长来给你治病,再后来你就好了。”
魏子贤苦笑的摇了摇头,“哥,其实我不是不想拜仙门,也不是不想御剑在天上飞。可如果要我拜入天元宗,我宁愿一辈子就是如此了。”
“天元宗可是九州大陆第一仙门,受人尊崇,不好吗?”
“可就是这样一个偌大的仙门传承,却不愿去守慈渊,不愿镇悲屿关。如果有一天人族遭受灭顶之灾,哥,你觉得他们又会如何?”
魏晏虽然也看不上天元宗的做派,可有些事——
“如今仙门大宗为了修炼有成都已远离俗世,这……也确实不能难为他们。”
“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们也是人啊,怎么就能长着一颗见死不救的心,还能心安理得的受人供奉?悲屿关二十万驻军,以命相祭,沉了整座城。哥,这天下还会有第二个悲屿关吗?哼,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不配做我的师父。
而且当初天元宗之所以答应父亲来给我治病,也并非是出于什么善念慈悲心。而是他们需要确认,我的双眼到底是不是通灵。如果是,他们会想办法挖走我的双眼,这是我亲耳听见的。那时我唯恐保不住自己的眼睛,所以就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都隐瞒了下来。”
“这是真的?”
“哥,我虽然干过混账事,但从来没有骗过你。”
魏晏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眉头不禁挑起了一道凌厉的锋芒,“百年仙门,德高望重,没想到其中也是藏污纳垢。”
“哥,其实那时我很幸运。当时天元宗入府时,曾有一位峄山的仙长同行,只是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细细回忆,魏晏依旧记得这个人,“我记得那人,那时天元宗对他极为尊敬,称他为常无君。”
“对,就是这位仙长帮我封住了双眼,我才真的看不见那些东西了。要不然以我那点伎俩,根本骗不了天元宗的人。”
原来如此。
魏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那你现在……”
魏子贤露出了一个委屈到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没用了。要不是因为看见了那些东西,我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晏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一行,竟然惹出了这种事?
“都怪我,离家三年本应带你尽快回去,倒是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哥,这怎么能怪你呢?其实我这双眼睛封的了一时,封不了一世。仙长曾说过,这是一个人的天赋,上天给予的,谁也逃不掉。今日……大概是因为血菩提的缘故。
浮生丝这东西如若不曾脱离灵体,便会生出邪灵。也就是百姓口中常说的厉鬼。而血菩提最特别之处就在于“死而为丝,偷得浮生”这一句。
据说浮生丝对血菩提来说就是滋养它的食物,浮生丝有一通性,戾气重执念深。这一点会导致它们彼此之间都会存有一定的联系和致命的吸引力。而人死之后的一定时辰内,他们的灵体还在,浮生丝是不会轻易离开本体的。只有灵体被毁灭,它们才会成为游丝,从而找寻新的寄体。
这血菩提即是浮生丝致命的寄体诱饵,又是消灭其灵体最致命的武器。一旦有灵体进入了血菩提的攻击领域,那么浮生丝就将化为地狱烈火焚烧其灵体,再抽其游丝。
游丝重新凝结便会成为一团寄生的浮生丝,而那被焚烧的灵体就将变成供养血菩提的食物。其实“偷”这个字,是要更合适一些的。
至于我这双眼睛本就通灵,自然也会受到血菩提的影响。封印一解,自然也就看到了那些东西。”
马车微微晃动了一下,车轮压着残留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可车内却是一片沉寂,魏晏听的离奇,却又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所以在山上的时候,你说花瓣杀人,还说有火,难道就是……有灵体被攻击了?”
魏子贤轻轻点了点下颚,少年那苍白的脸上强颜着欢笑,“是。院中无故起风,那阵风中就卷着一张狰狞的脸,刚开始我没有认出来,可后来我看清了。那人就是孟辰帆。
应该是没死多久,他的怨气极重,执念很深。当时他似乎是要找什么人报仇,但却差点牵扯了无辜。谁知最后他还特别倒霉,一头撞上了血菩提。
浮生丝落下化成地狱火,焚烧了他的灵体,他的浮生丝就寄居在了血菩提上。”
魏晏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所以九姑娘给我的那根梅枝……上面仅有的一个梅花花苞,不会就是……”
“浮生丝有了新的寄居地……可能会有一些紧张……而且还有可能纠缠的很紧,所以……就是一个花苞。”魏子贤越发小心翼翼的说道:“哥,你不用怀疑,其实那个花苞就是孟辰帆的浮生丝。”
手指微微抽动,魏晏突然有些嫌弃自己的手。
“那他是来报仇的?”
魏子贤:“算是吧。”
魏晏:“所以也是他杀了孟家的人?”
魏子贤:“算是吧。”
魏晏默默的用衣摆悄悄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这也能算是?”
魏子贤:“因为如果你的梅枝没有给他们,又或者中途被你直接扔了……反正就是没有听她的话,那死的……也可能是我们。”
魏晏:“!!!”
呵呵——
怪不得九姑娘让他当心,别死了。
这坑啊——
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