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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音乐会与毕业典礼

安小语小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买不起昂贵的唱片,只能把从学校借来的仅有几张卡带不断反复地听。到罗兹堡之后,除了跟同学借cd,上网下载之外,她最常做的就是去经销古典音乐的Hi-Fi店里听。有很多在她的同学看来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安小语这里却成了一种奢侈的享受。所以,当她打扮正式地坐在金色的音乐大厅里等待音乐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云端。

这是她们回国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梅纽因小提琴大赛圆满落下帷幕。祁安娜不负众望地又捧回了一个冠军奖杯。之后穆教授拿了两张票,说是朋友送的,让安小语和祁安娜去听小提琴独奏会放松放松。

这是新生代小提琴演奏家杰西卡的独奏会。她七岁便被纽约的朱莉亚音乐学院录取,拜在名师罗西·迪蕾门下。在各项国际大赛中斩获佳绩,被西方媒体誉为小提琴天才。这位金发美女以一曲塔蒂尼的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拉开了音乐会的序幕。不管是充满哀伤、哭诉、甚至有点幽怨的慢板,还是川流不息活泼雀跃的快板,从浪漫略带忧郁到柔美平静,从凄清焦躁到生机勃勃。安小语发现,原来听现场和听cd是如此的不同。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她的整个世界都掌控在演奏者的弓弦之下。气味,触觉,似乎连呼吸的节奏都已经不属于自己。在音乐停下的寂静里,安小语甚至一下子都找不到踏上实地的感觉。

“好棒的演奏。杰西卡的技巧性和表现力都无与伦比。运弓也比我流畅。我也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开独奏会。”音乐会几近结束,当演奏家退到后台的时候,祁安娜突然对安小语说。

是啊。在这样国际的舞台上,办一场独奏会,大概是所有小提琴手的梦想吧。安小语转头看她,祁安娜一头乌黑的卷发披散在她大红色的连衣裙上,美得惊人。安娜在任何时候都优雅得像个公主。而这样的安娜,这样优秀的小提琴手,仍然会羡慕,会不确定,会向望。安小语突然觉得安娜离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安娜你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穆教授的话。小语,你那天听我拉琴究竟是什么感受?你能再细细说说吗?”祁安娜咬着唇有点紧张的样子。

“我……你那天拉得很好,我也不明白穆教授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的水平你也知道,我的评价不值得当真的。”安小语也是一头雾水。她那天的评论究竟哪里出问题了呢?穆教授那天问她“你是不是没有听出来”?可是祁安娜的音乐,那么完美,那么震撼具有张力,那个冠军奖杯也说明了一切,她究竟没有听出什么呢?

“不是……”祁安娜还想再说什么,杰西卡又从后台走出来了。只见她拿起话筒说到:“最后一首曲子,我请来了一位特殊嘉宾,他是非常年轻的作曲家、钢琴家沈涵晞先生。也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我多次想和他合作都未能达成。这次在日内瓦,我终于荣幸地能在这场独奏会上演奏他作的曲子《In The Wind》,还得他亲自伴奏。”杰西卡对着台下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谢谢你能来。”

只见一个黑头发的东方男子站了起来,走上舞台,拥抱了杰西卡。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互相对视笑了起来。然后男子缓步走到钢琴旁,坐了下去。这时候安小语才看清他的正脸,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涵晞!那个陪她逛了两天日内瓦的沈涵晞。祁安娜比赛开始之后,安小语就再没见到他了。难道,他就是穆教授口中的“朋友”?不,应该只是个巧合吧。此刻沈涵晞穿着白色的西装,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旁,帅气高贵地有如王子。那聚光灯下跃起的尘埃,都恍若对他深深迷恋的精灵,在他周围不停地轻舞,旋转。然后安小语看见他转头朝这个方向笑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挥手回应,挥完手才想起来从舞台上应该是看不见她的。原来沈涵晞是为了这场音乐会才来日内瓦的啊。

钢琴纯净的声音响起,小提琴轻轻吟唱,那夏日的阳光灿烂地在楠溪里跳跃,碎了一水清冽的波光。山风从远处吹来,带来了温暖和潮湿的花香。钢琴沉静广博,大气又富有生命力,小提琴明丽辽阔,细致又富有感召力。两种声音慢慢地融合,攀升,澎湃。

耳边传来祁安娜的赞叹:“钢琴甚至隐隐超越引领着小提琴。杰西卡的演奏竟然比之前的水准更有突破了。这个沈涵晞即使不往作曲方面发展,也肯定能成为一代钢琴大家。”

安小语已经震惊地无法言语了。原来这才是他真实的水平吗?这才是真正专业级别的演奏吗?这样的琴技下,以前街头那些演奏简直只是随手弹着玩玩而已。

沈涵晞并不知道安小语此刻内心的翻腾。他坐在舞台上,聚光灯太亮,他看周围全是黑暗。但是没关系,他知道她坐在那里,他亲自买的票,舞台左面第七排。

看见细微之美,望见山河青草时,心中的疲惫便黯然失色,人心的不安追逐输给了青草在微风中的自在摇摆。

懂得自然之辽阔和四季轮回之丰盛,心中便有了一个更广阔自在的天地。

安小语,这是我想让你看见的世界,我的世界。舞台上的荣誉从来不属于那些评论和围观的人,荣誉只属于那些真正站在舞台上的人。你弄丢了自己的音色没有关系,我帮你一起找回来。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周前和教授的对话。

“老师,我想无限期延长在罗兹堡的交流学习。”

“为什么?!”

“我遇见了一个非常非常美的声音。我想留在那个女孩子的身边。”

“威廉,你是去了解中国古典音乐的。那只是暂时的。回到德国你才能得到更好的学习和资源。你很清楚这一点。”

“我明白。可是,她对我很重要。”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你具备了成为大作曲家的一切条件。欧洲不是那么容易认可一个音乐家的,可是你看看媒体是怎么评价你的?‘21世纪最赋才华的作曲家’、“天才钢琴家、作曲家‘。你真的要为了什么女孩子放弃这一切吗?”

“我不是要放弃。而是要得到更多。那个声音太动人,给了我无数的灵感和激情。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德国了。对不起,教授。”

他微微笑起来,向着她所在的地方。

……

日内瓦回来之后,穆教授就把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安小语身上。安小语几乎是闭关训练。而之前祁安娜的比赛还有音乐会上沈涵晞的演奏,全都揉作一团“轰”地压下来,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拉琴了。她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孩子,越想向前,越不知该如何迈步。她好想追赶超越,可是却挣不脱腿上拴着的锁链。“完完全全照着曲谱来拉!”那是杜芳的声音。可是另一边,那天空中五光十色的,是祁安娜的声音,是杰西卡的声音,是沈涵晞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人的声音。那么,她的声音呢?什么才是她的小提琴?

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人在耳边呢喃:“安安,尽情歌唱吧。”

“完完全全照着曲谱来拉!”

我不要,这不是我!

在那无数个舞动在弓与弦的指缝间,时光飞转。春暖夏炎,秋去冬来。一年的时间悄然流逝。绵绵接受了林师兄,恋爱得甜蜜又幸福;祁安娜申请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被录取。她拿着录取通知书问穆教授什么时候回美国,她希望能继续做他的学生。穆教授摇摇头,他暂时不回朱莉亚了。他找到了一块璞玉,他想亲手打磨,等待她光泽透亮的那一天;方景终于做了蒋泽的女人,却退出了乐队。离开乐队的那天她大哭了一场,可是擦干了眼泪,她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丁露仍旧过着翘课泡吧的生活,她的身边充斥着圈外人的讨好利用和圈内人的愚蠢放纵……

在一万多公里之外的纽约,毕业典礼上一个冷峻帅气的东方男子在做毕业生致词。引来无数掌声。下台之后,教授迎上来和他握手:“Alex,虽然你拒绝了我无数次,我还是想再问你一遍,一定要走吗?”多少国际大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他却坚持要回国发展。“是的,教授。您知道我父亲一直希望我回去帮忙。”

在机场,他接到电话。对方声音大得他把手机拿好远都听得到:“老大,你就这样抛弃我们走啦?比计划早了三年啊三年!”

“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早点回国,游戏早点开始。”

挂了电话,一个穿着纪梵希新款连衣裙的娇俏女子拖着红色行李箱追了上来,一下挽住他的胳膊:“远,我要和你一起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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