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江湖说书老头伫立在树荫下,那双眼珠在眼眶里滑溜着,见人挤满地,才将那双手从长袍中缓缓而出,右手轻抚白须,咂咂嘴巴,清清嗓子,左手拿起锣锤,轻轻敲打醒目(啪),长吐一口气轻轻说道:
文养卷书十余载,误以蹉跎惜幼学。
踽行崎路心思故,不知何方是何方。
武修强体二十载,心神百智立加冠。
共赴生死图大业,知是艰难又何顾。
文德武行(啪)破暮黎。
在红土西边一处群峰,共名:峰九山。千峰万岭直插云天,其最巍峨的一座山峰为凌天峰,峰高入云,云缠峰体,站在其上可摘日月星辰,凌云阁便虎踞于此。
闻言居住于此的东家在红土西边老百姓眼中赛神仙,那他是谁。
邵泰,有着古铜肤色,身高八尺,身形挺拔,深邃双眼,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当年以“九泽”一战成名,居红土五席之一,管制着疆地西境:峰九,其管制地白丁俗客安居乐业。
邵泰膝下有个三儿子:长子叫邵峰、次子叫邵胜、三子叫邵东。
长子,邵峰年十八其资质极佳,样貌俊美,就是少言。
次子,邵胜同为舞象之年,造诣、资质、相貌相比邵峰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苦等一份良好机缘。
三子,邵东奇也,趣也,为何如此一说,得追溯于十四年前。其母水月生他耗尽一天一夜,像是他未出世就深知世间险恶,不想出这个门关。临盆期间天有异象,中午暴雨倾盆而下宛如豆粒,傍晚冰锥坠地宛如刀剑一般,夜间暴风席卷犹如万兽迁徙,次日白天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中午时分其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方才生下,要不是拥有非同凡人身躯,恐怕母子都难过此劫。咦,此事还有下文,经过如此苦难生下一子,众人以为是凡体神胎,脸上喜出外洋,却不想新生孩子竟无哭声,脸色越发青白,身体却是通红,是个病怏小儿啊,怪异。其父亲几番请来不同的医者、异士为其诊治,终于在五日后神色才如同常人。家中上上下下不知为何,大名未取,小名先行一排,为必康、安福、天佑、狗蛋等,最后由小名先取,叫天佑。
其母亲对他甚是怜爱,从小就不让他碰刀剑棍棒,只能沾笔墨纸砚;不能受风,四季穿着棉袄;不能离开她或濮管事的视线,每日跟随濮管事在藏卷室里,饱读万卷书;他时常透过窗棂,望着外面世界,即使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白茫茫。峰九的人们常笑称,这是女娃,而不是男娃。
家里人唯一默许他做的事情,便是在庭院“红树”下祈祷,“红树”就成了他儿时同伴。
不知是“红树”显灵,还是家里人照料的好。十年,不仅身体上没有发生任何不适,而且力气大的吓人。其母亲见状,放心将他交由他的亲哥哥们管教。
老者敲了敲醒木,收起折扇,道:“今日先起头,但茶水不足,欲知后事,有缘洞桥见。”未等众人反应,已消失于人海中。
老者所言,八九不离十。
……
炎夏傍晚,送来一阵阵暖风,微风不燥。邵东平躺在树荫下小息,忽然伴有刺耳的声音把他从美梦中拉入夕阳下,他微微侧过身听着山间的回音。
“天佑,太阳就要下山,赶紧回来,我们还需登峰,赶路回家,”他的二哥邵胜跺着脚,朝着空旷的山间大声喊道,“母亲要是生气起来,我们都有苦头吃。”
天边红火云儿不等人,渐渐消退,天空慢慢染成墨绿色,话音过去一会,邵东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越等越焦急的邵胜,便开始大声漫骂,既骂弟弟找不到漂亮女人,又骂他造诣一辈子比自己低等气话。他有着苦楚,大哥现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现就他一个人照看三弟。他又大声骂骂咧咧几句,见没人影,摇摇头便闭目坐下。
邵东见晚霞消逝,背起身边竹篓灰头土脸跑到约定点,看着闭目二哥,落叶触底般微微声走近二哥身边,爱捣乱的他心生一计,朝着二哥的耳朵大声叫道:“娘,娘,都是二哥贪玩,现在才到家。”话语一出。邵胜从地上一下蹦起,双手贴在衣裳上,睁开双眼盯着前面,僵着身体发愣,失了神。
“无尽的黑夜将至,恐惧游荡着世间,夜幕吞噬着人影,魔鬼将带走光明。”邵东噗嗤一笑,回想起母亲常拿这句话来吓唬他们,让他们尽早回家。母亲每说一次,父亲总会打岔说这是古时候迷信,天天有黑夜就没见过魔鬼,有,那么也是见着一个打一个。
邵东耸耸肩继续念道:“二哥别发愣啦,再不回去,我们真要成下酒菜了。”说完,不给二哥反应时间,就朝着峰顶方向奔跑,邵胜不禁浑身一抖,僵着身子往前蹦,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来。
黑夜将至,红白交替,日月轮转,物动择静,物静择动,世间进入另一番景象。
……
“老弟,醒醒到登峰处了,下去,滚下去。”邵胜弯腰抖抖肩膀喘息埋怨道,“自己玩累了,就让我背。”
“二哥,就这么一点路,就喘成这样。”邵东轻轻拍了二哥的背,然后跳下戏弄笑道,“造诣你可以比我高,但我老婆可一定要比你的漂亮。”说完,撒腿就登峰。
邵胜似乎明白了什么,喘了两口气就往上追。
峰,极高,拌入云,不知高低,寻常人不敢攀登。凌云阁,盘踞于顶峰,若不是云雾遮眼,红土疆地西境就可尽收眼底。
峰顶就是庭院,就像大海一望无垠,入峰口没有围墙峭壁、机关暗门、照壁浮雕,直接由青石铺开,大大小小青石路不下几十条,通往前庭无数平房,中庭三处楼阁、一处水榭、两处亭子、若干花园,后庭有议事厅和极大空旷草坪,草坪上有着无数参天古树。
庭院内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这三座巍峨楼阁一处神秘议事厅,主楼凌云阁由石砌和木结构筑成,共五层,重檐歇山顶,层层翘角飞檐,层层圆厚立柱,四望如一,二、三、四层设有有回廊、挑廊、檐廊;伫立二层挑廊能依稀看见庭院与山峦,三层便于底云并驱,三层之上身处、低头、抬头亦是云花。主阁左右有二相连楼阁名为:雅月楼、静安楼,它们只有两层,其构造和主楼相同,三座楼阁二层相通有回廊相连,形成巨大三角形,紧紧拥抱在一起。
邵东先到峰顶,直奔左侧小楼:雅月楼,路上遇见张开双臂挡道的濮管事,嬉皮笑脸逗趣道:“濮兄,劳烦让个道,我要去找那两小娘子”。
濮管事可没遂他心意,把手臂张的更开,道:“小娘子跑不了,先去跟你娘报个平安,才是最要紧。”
“不打紧。”邵东笑嘻嘻说完。就将竹篓取下,往前一扔。濮管事顺手一接,就绕过濮管事。
濮管事摇头笑笑,就抱着竹篓走开了。
绕水榭、亭子、花园一圈,愣是没找到两小娘子,才舍得找母亲报个平安撒个娇,就急匆匆跑去厨房洗把脸,就到庭院内“红树”下日常祈福。
红树①位于前庭与中庭之间右侧,与后庭参天大树不同,一株独享一片空地,树枝上长满红色叶子和幽蓝花朵,每朵花都有着两片天蓝色的花瓣,花瓣犹如少女的双手打开,两根细细的花蕊高高地翘起。花年复一年开着,却不结果实,邵东每当不解时,就会见人就问,没人能给出答复,其母亲倒是想了一出并告诉他,当你长大时,便是她结果时。
邵胜不久便到庭院,见弟弟正在祈福。便叉着腰站在红树不远处,静静等待。
“回屋吃饭。”突然响起一声,水月站在门槛上,朝着红树方向叫喊。水月,邵泰发妻,肌肤如雪,红发披肩,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最特别的是有一副大嗓门和一身怪力。
邵胜跑到邵东身边低声丢了一句:“饭后,不要跑,别让你大哥笑话你。”
“哼。”邵东睁开双眼,念道。大步走进屋内,坐在石器的圆凳上。
屋内左边屏风绘着辽阔的高原,画的就是此地,但地势样貌改变甚大,右边长桌放置三件物品,软玉玉器、土黄色卷轴、木雕红色盒子,水月、邵东、邵胜,坐在正中石器圆凳上,邵东和邵胜肚子呱呱叫,水月则轻轻拍着石桌。
没一会,邵峰随同邵泰一起踏入雅月楼,邵峰冷峻的脸上露出几分疲态和倦意,邵泰挺拔着身躯,双手附后准备说话时,水月起身几步上前揪住耳朵大声怒道:“出门之前忘记我跟你说了什么是吗,让我们等了这么久。”邵泰挺拔的身躯瞬间成弧形,附后的双手拉着水月的手腕说道:“记着,记着,吃饭,吃饭。”
邵东见大哥父亲到了,颜笑逐开自个就先吃;邵胜双手放在膝盖上,发着愣不敢动;邵峰出屋拍拍身上灰尘,再进屋坐在邵东、邵胜中间分别给二位弟弟夹平日喜欢吃的食物,敲了下邵胜的碗。就剩年纪最大的二位,斗嘴。
屋内除去那几句斗嘴,再无其他声音,各自吃着碗中饭菜,安静氛围笼罩着,难得大哥回来也得热闹几分,调皮的邵东含着食物开口道:“父亲,您以前是靠什么骗到到母亲大人的,太怂了。”
“怎么跟父亲说话的,没大没小。”邵胜先抢过话。
邵泰没有理会他们,吃着饭想着事。
“吃你的饭,我跟父亲讲话呢。”邵东边吃边道,“最近经过规律、刻苦、天赋,加以母亲顿顿丰富的伙食辅助,我感觉体内充满着奇妙的力量,我感觉到自己比大哥都要厉害了…”水月嘴角微微一动。
“白日梦。”邵胜自己都不知为何冒出这么一句。
邵峰突然接过话茬,道:“了不得,我可不相信,吃完找个地比划下?”
“不不不,我就随口一说,就那么一说而已,不当真,不当真,跟大哥比,我那是不想活了,我还是找二哥比比吧,兴许我还能赢呢。”邵东回应道,用脚踢了下邵胜。
只见邵胜脸色涨红,心想下午之事还未了却,现在又来寻事,寻事的好,正好让三弟吃吃苦头,刻意轻轻道:“好的,那你再多吃一点,免得说自己没吃饱,出拳没力。”
随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嘲笑,安静温馨转成吵杂争闹。
没有预兆,水月重拍石桌,怒视两人,只见石桌上,裂缝像蜘蛛网一把像四周蔓开,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张石桌了。顿时二人闭上嘴巴,邵东乖乖吃完收拾好桌上残局,跑去院子。邵胜再也不想让邵东跑掉,随即收拾好桌上的残物,起身行礼之后,冲向庭院。
屋内就剩下三人。
此时,邵泰突然开口:“峰儿,吃完饭先行休息,不得于他们瞎胡闹,议事时还需要你。”邵峰抬头望向二位弟弟身影,对父亲点点头。
饭后,离约定议事时间还早,邵泰无事便去院里看看邵东和邵胜两个儿子比试。
月光洒下,二人成景。
在庭院空地上,邵东一脸严肃,集中精神。邵胜轻松笑着道:“天佑弟,可小心咯,到时候不要哭哭啼啼找娘亲”。
话音未落,微风轻过。只见邵东话不多说先是发力,左脚使劲蹬地往前冲向,不等邵胜反应,左拳迎面扑来。只见邵胜身体微微一退,扑空。随即邵东调整站姿右脚朝着邵胜腹部扫去,身体微微上前,双手抓住右脚,借力使力,顺势把把邵东往左侧一甩,整个人扑出去,差点狗吃屎,攻势继续,但一一被化解。
“弟,这么着急。”邵胜乐道,“你力气远大于我,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手,已不是我对手了。”
邵东见二哥架势、气色确实与以往不同,不像是虚张声势,不敢主动出击,静观其变。
此时邵泰站在远处观看,内疚之色浮于脸上,身为父亲却忙于红土疆地西境之事,无暇陪伴儿子,无奈的摇摇头。
忽然手心传来一股暖流,是“娇妻”水月站在身旁握住手。“你就不要过分内疚,孩子们长大自然就明白”。水月淡然说着。殊不知邵泰不听话的左手挽住其腰,念道:“月儿,很久没说过这么贴心的话。”对着水月使劲挑眉,另一只右手掌从背后拿着一朵艳红色花朵,呈现在水月眼前,色眯眯说道:“晚上要不要生一个女儿呢,嗯嘿。”
邵胜正要出招时,轰隆巨响打断了比试,邵东和邵胜急忙朝着声音方向望去,只看父亲身体俯伏在地上,四肢没有动弹,脸已入土,顿时迎来庭院内无数目光,但家奴们马上又把目光收回,该干嘛就干嘛,只有两双惊讶恐慌的目光停留在其身上。
水月脸上绯红,大声吼道:“不知羞耻,在如此,把骨头都卸了。”水月性急,出手前忘记比试的儿子和青石路上来来回回的家奴,出手后才反应过来,一下找不到什么话撇开,脑门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晚上的议事,只能拿这个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发着什么愣,把你们的父亲拉出来。”水月指着邵泰,接着看看二个儿子说道,“你们也准备一下,去帮大哥,听听叔伯们议事。”
邵东翻着白眼,宁愿被这次可能被打的找不回场面,也不想参加这百无聊赖议事,跟他有什么关系。邵胜却分外开心,终于有机会进入议事厅,听听长辈们商议诸事。
夜入几分,玉盘似的月亮挂在宁静夜空,皎洁月光,穿梭过云稀,散落于山峦。红树的花朵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冷、别致。
①红树:已知记载,原本世间只有一株红树长于天际城,后因世纪大战战败,名门望族瓜分其树根、树干、树枝、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