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名年轻门卫不时向老徐和刘艳霞瞥来的时候,两人也感受到了异样,因为老徐刚才跟儿子通过话,如果这时候有什么曲折,那最可能便是老7了。刘艳霞跟丈夫一样,都是实诚人,但是她并不傻,这么久了不让进去,老7也不接电话,当他看到门卫打量自己的眼神不对,立马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刘艳霞扭头看了看老徐,老徐手里的烟头刚好掉落了一块烟灰,烟灰碎散落在老徐的裤子上,落在地上,刘艳霞看着烟灰寂灭,她再也按捺不住了。
刘艳霞把手中揣了一早上的饭盒猛地往板凳上一搁,登时就冲出了那间逼仄的小屋,直冲向一旁门卫的屋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艳霞嗓门忽然飙升起来。
那名年轻的门卫一愣,举着电话的手轻微颤抖了下,他沉默了一秒钟,眼光在刘艳霞以及紧跟而来的老徐身上扫了下,又往宋站长奔去的方向望去。
“好像老7又复发了。”门卫小哥慢吞吞地说道。他的神情明显迟疑了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两人,但他最终还是说了。
门卫话一落,刘艳霞便疯了一般地朝着宋站长刚才去的方向跑过去。刘艳霞脚上穿着厚厚的棉布鞋,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她这身打扮都是村里一般女人十几年前的装束了,看起来着实笨拙土气,不过她这一跑,倒是利落地很,脚伤好了没多久的老徐小赶了两步,还是跟刘艳霞落下一大段距离,还是没抓住人。
“刘艳霞,你疯啦,这里可是隔离点,你别乱跑啊,你要是被感染了可咋办!”老徐大声疾呼道。
不过此时的刘艳霞哪还会听别人喊什么,她只一心想见到丈夫,此时的她是冲动的,她没有什么畏惧的,哪怕自己被感染了也不放在心上。那名年轻的门卫跟老徐一起,紧追着刘艳霞来到了最前排房子的最后一个屋子。
徐雨就住在老7隔壁,他早就听到了一旁医护人员们嘈乱的声音,隐隐觉得老7可能出了点状况,但从窗户上往外看,角度不对又看不到老7屋子里的事情。不过当他正站在窗边,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时,忽然见到一名农妇呼啦一阵从面前跑过,直撞向老7的屋子,他立时认清了这是老7的妻子刘艳霞。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名年轻的门卫边喊边追着,门卫的身后还有自己的父亲徐大山。
徐雨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滑稽有些无奈又有些莫名的感动。村子里的农民多年在田地里劳作,大多不去讲求多深的爱情,但是人的感情是相通的,爱情更是会跨越文化水平、跨越年纪、跨越危险,让他们朝夕相处的平淡迸发出一股激烈的无所畏惧的情感。
“老7!老7!”刘艳霞冲进屋里,看到老7闭着眼睛,表情痛楚地躺在床上。几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围在老7身边,一边按压着他心口,一边调着输液管的滴注速度。
几名正在忙活的医护人员看到一个陌生的农妇闯了进来,瞬间慌了,这人是哪里来的,随随便便地就往隔离病房闯,万一被感染了可怎么办,这不是添乱嘛!
门口的两名医生急忙挡住刘艳霞,但是他们伸开的胳膊被刘艳霞一把拨拉开,硬生生闯了进去。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两名医护人员被刘艳霞拨拉地趔趄了下,差点摔倒了。
“老7,我晚上就做了不好的梦,梦到你回家了,但是你就站在院子里不进屋,你捂着心口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你痛苦地站在院子里,想把你拉到屋里却怎么也拉不动,觉得你像是一块有一千斤的大石头,就站在院子里,动也不动。我就知道有事,一晚上睡不着觉!”刘艳霞哭喊着蹲在老7身边,正在给老7看病的医生想阻止她靠近却怎么也拉不住她。
“我就知道有事······”刘艳霞重复着几句话,低声呜咽起来。
“医生,老7他咋啦,他不是被治好了吗?”刘艳霞忽然抬头看向身旁的宋站长,她乞求道,“宋站长,你快给看看,看看老7怎么了,我求求你救救老7吧,求求你救救他!”
刘艳霞不住地呜咽着,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徐和那名年轻的保安被医护人员挡在了屋外好几米外。老徐远远地瞅着屋里的一幕,被刘艳霞的哭喊吓了一大跳,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听刘艳霞那么惊咋的呼喊,老徐还以为又一名村民因为感染瘟疫离世了呢!
“同志,你别喊了,请配合下我们工作好嘛,老7他确实是出现了病情反复,但是我们刚才都诊断过了,老7只是暂时有些难受,病情一时应该不会恶化。”宋站长跟刘艳霞解释道,他的声音足够让门外不远的老徐也听到。“现在重要的是您这一闯,也就得在这里隔离了,甚至门外的徐村长和门卫也得加强观察,你知道你这一冲动给我们惹了多大麻烦嘛,本来房间就不多,你非要再找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艳霞,你干嘛呢,我还没死呢,就一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这不医生都说了没事嘛,赶快回去啊。”床上的老7歪了歪脖子,看着自己满脸泪痕的妻子,他低声温柔地说道。
这时候,老7的眼角有些湿润,他心里埋怨媳妇儿不顾危险随意闯入隔离点,但是他看着妻子脸上的泪痕如何也开不了口去呵斥她的莽撞。
人生又经得起几场危险的病痛,又经得起几次这种看似短暂但又倏忽生死的分别和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