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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朱襄学艺

在苍茫的原野之中,横亘着一座高山,那山上数峰高耸,峰顶被氤氲的云气遮挡几无可见,山峰之间裸露着褐色的山石,陡峭的石壁像刀削斧凿一般,炫耀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除此之外,在那些山坡的平缓之处,在数峰相连的山谷之间,在所有植物能生长的地方,都披盖着厚厚的植被。这里高大的古树高耸入云,低矮的灌木遍地皆是,间或一些山花藤蔓,构成了一片原始森林的景象。

此时,在向阳山坡的植被茂密之处,正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如猿猴一般在林间穿梭,他一边往前飞掠,一边惊恐地往后方看着,后方不远处,一条长达数丈的巨蟒正追踪而来,长长的蛇信在空中伸缩不止,两只蛇目泛着妖艳的红光。

突然,少年停下了脚步,在他前方出现一道悬崖,他探头往下一看,只见悬崖下方深不可测,而他站立处的山崖,距离对面稍矮的山峰,差不多有个三丈左右,眼看巨蟒转眼即至,他当机立断,纵身一跃,往对面的山崖扑去。

只是三丈的距离终究太远,他仓促之间来不及起势,双手堪堪抓住了对面一处树枝,前冲之势已竭,只听咔嚓一声,身体和树枝一起坠了下去。他只觉身体与树枝灌木碰撞不止,浑身似乎散架一般,突然又来了一下剧烈的碰撞,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待到少年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已躺在谷底,浑身依然酸痛不止,而身上划破的伤口,似乎已经被涂上了一些药汁。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看着他,那人散发披肩,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长长的胡子垂在胸前,唯有一双眼睛炯炯发光极为有神。

少年挣扎着爬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十四年啊,天可怜见,我风某人居然又见到了活人。”那老者突然感慨道,他转身盯着少年细细打量片刻,然后问道:“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朱襄。”

那老者点点头,仰头看了看高不可攀的峰顶绝处,幽幽问道:“现今这外面的世道如何?”

“小子也不清楚,自娘亲辞世,我就混迹山间,甚少与人打交道。”朱襄老实地回道。

“希望已是天下太平啊。”那老者喃喃地说。

“那倒没有,前几日我还看见两族火拼,那厮杀声在山脚都能听到。”

老者闻言手上青筋暴起,他手脚用力,却见一条白金的锁链,正穿在他的琵琶骨上。

朱襄不由地大吃一惊,忙问道:“老人家,您是被什么人锁在这里?”

老者没有回话,口中唿哨一声,只见身后山壁的洞穴之内,钻出来一个金毛猿猴。老者笑着对它说:“火午,今日贵客来访,你还不将美食献上?”

原来这猿猴叫做火午,只见它去洞中搬出了数样水果,示意朱襄品尝。

朱襄折腾半日,腹中早已空空,当下拿起一个桃子样的水果,放口大嚼,只觉果肉甘美,水分十足,吃起来非常畅快。

朱襄吃水果的功夫,猿猴已攀越山壁而去,等到朱襄吃完两个水果,却见那猿猴抓了一只硕大的野兔回来,它冲着老人比划一番,老者笑骂道:“你这馋嘴猴子。”

老者将野兔去皮,随后穿入树枝,又生起一摊篝火,开始烧烤起来。那猿猴又从洞中取出一个陶罐,老者从罐中取出调料涂抹在兔肉上,很快,一股香味冒了出来,那只猿猴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

等兔肉烤好,老者分了半只给朱襄,剩下的自己与猿猴一人一半。朱襄还待推辞,老者笑着说:“少年人尽管多吃,我年老体衰,血食吃多反倒对身体不利。”

待到野兔吃完,那老者招呼朱襄于一块青石坐下,问道:“小子,左右无事,你跟我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如何?”

朱襄这些年很少与人打交道,磕磕绊绊地讲了讲自己四处逃难的经历,无非都是些少年人的琐事,那老者却很有兴趣的听着。

“那大娘既然好心收留你,为何又把你轰出门去,你可是做了什么恶事?”那老者听了一会突然问道。

“我那时不懂事,肚子总是吃不饱,就把她养的母鸡给宰了偷偷烤去吃了。”朱襄解释道。

“宰了一只鸡应该不至于吧?”老者好奇地问道。

“开始她以为是被蟒蛇偷走的,等发现是我的时候,十只母鸡已经就剩一只了。”朱襄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者哈哈大笑,对山野的村妇来说,九只下蛋的母鸡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不过少年人馋嘴,却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这些年你可还干过别的坏事?”老人又问道。

“除了有时偷些吃的,就没干过什么了,后来我还猎到一只青羊,偷偷放到了那个大娘院子里。”

朱襄这些年四处流浪,很少有人这么和颜悦色对他说话,于是老老实实地,把老人问的问题回答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老人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修炼之人?”

朱襄兴奋地说道:“我知道啊,有一回我躲在一棵树上,看到有人斩杀了一只剑齿虎,那虎比我都高,威猛无比,却被那人轻易斩下了脑袋。”

“那你想不想学这样的本领?”

“我做梦都想啊,我若是有了这种本事,就再也不怕饿肚子了,什么时候饿了我利剑一挥,就有一顿吃食。”朱襄说得向往不已。

“你学习本领,难道就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吗,你可愿帮助那些落难的人,去解救他们的痛苦?”老者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朱襄。

“我只要吃饱了就愿意帮助别人,我以前自己的都吃不饱。”朱襄憨厚地挠挠头。

“既然如此,我便传你衣钵,还不磕头拜师?”老者突然喝道。

朱襄从小到大,受尽人生冷暖,拜得高人学艺的美梦早已做了无数次,眼下听说老人愿意教他学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错过,他少年机敏,心思电转之间已经想通,当下跪地磕头不止。

老者哈哈大笑,抬手之间将朱襄扶起,说道:“我本以为会被困死在这谷里,却不料临死之前,荒神送来了一个弟子。”

接下来一段时日,朱襄便跟着老者潜心学习,老者的武功好多都是自创,或来源于飞禽,或来源于走兽,乃至游鱼爬蚁,有的动作虽看起来简单,无不包含天地的至理。

其时世间尚无统一的文字,但超凡之人自有记录之法,每样事物皆可用象形文字来记录,老者倾囊相授,朱襄虚心求学,短短数日两人已可用文字交流。

除了武功,文字、老者又教了朱襄太极八卦之术,他说:开天辟地之时,天地本是一片混沌虚无,而在此虚无之后,鸿蒙中演化了一道规则,将世界分为阴阳两极,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是天地运行的至理,而万事万物的变化都是基于此而来。只要在平日里潜心发现这些规律,就可以指导人的行为。”然后举例为证,教了朱襄用阳光投射在八卦图的影子来分辨天时和四季的办法。

一日,老者将朱襄带到谷中一处所在,只见这里整齐地种了许多植物,伏羲对朱襄说:“为师在此处困了十四年,闲极无聊,便让火午找寻一些植物来做尝试,这些年来,总算有了一点收获。”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只见封面写着《万物经》三字,翻开后只见里面画着草木等物,上面详细记录了各种物品的功效和用法。

“徒儿,天下之大,物种繁多,为师受困此处,所能记录的十中无一,他日你若行遍天下,为师希望你能尽心将所见物种皆记录下来,此举必能造福苍生,不负师父一番教诲。”

朱襄暗暗将师父所言记下。

如此过了三月有余,一天老者叫朱襄叫到身边:“徒儿,为师一身本领已尽授于你,你这便出山,造福苍生去吧。”

“我不出去,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就在这陪着您。”朱襄打小缺少亲人疼爱,这些时日早已将老者视为父亲一般。

“痴儿,你可知道我是谁?”那老者温言问道。

朱襄摇了摇头。

“世人叫我伏羲。”

“伏羲大帝?”朱襄惊讶道:“我曾听娘说过,伏羲是大荒神帝,天下共主,一身本领深不可测,您怎么会被困在此地?”

老者道:“我自创八卦之道,以为洞悉了天地义理,人世变化,却不料最难测的是人心,致使遭受此厄,徒儿你切记以此为戒,莫要轻信于人。”

朱襄点点头,说道:“师父,世人若知您被困于此处,必定纷纷来救,我这就出去传讯。”

伏羲摆摆手:“这锁链乃百金精华所制,唯有七星龙渊剑能斩之,锁链另一端设有感灵阵,鲁莽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停顿一下接着又道:“徒儿,为师一生所愿,就是希望天下苍生安宁,可叹我心思单纯,一生心血被小人所趁,现在我一生期望尽托于你身,走之前你且立个誓言,未到真神之境,不许找妖神报仇。”

朱襄无奈立誓。

“徒儿你到为师身边来。”伏羲又道:“放松心身,不要抵抗。”

朱襄闻言走到伏羲身边,忽觉一股真气以沛莫能挡之势,直入自己的气海雪山,当即大惊,口呼:“师父!”

伏羲道:“你赶快将此真气炼化,为师气海已废,这真气于我没有半分用处。”

朱襄闻言只得暗运心法炼化真气。

这真气乃是伏羲近几月修炼所得,他气海已废,真气只要储入气海便会逸出,他在体内窍穴间温养了少量真气,只为了此刻输给朱襄。

朱襄行功完成,伏羲也睁开了眼睛,看神情疲惫异常,“徒儿,为师令你即可下山,传令诸族由你接替神帝之位,统率联盟大军,共抗妖神。”

朱襄大惊道:“师父,我才疏学浅,如何能担此重任?”

伏羲迟疑一下,苦笑道:“也罢,人心难测,太过高调说不定反害了你性命,那妖神神功盖世,属下妖兽众多,唯有整合各大部族,方能与之相斗,为师给你一道信物,你可先赴烈山族,他们会听命于你,之后再召集连山等族徐徐图之...”伏羲将信符、书册等物交给朱襄,又对他指点一番,嘱咐朱襄不必拘于定势,可据时势调整。

交代完毕,伏羲挥挥手说:“徒儿,你且随火午出山去吧。”

朱襄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然后转身垂泪离去。

伏羲看着朱襄离去的背影,手中掐指盘算半天,突然仰天长笑:“人皇出世,天下归心,如此甚妙,哈哈哈哈...”

那高亢的笑声穿云裂石,惊得林间的鸟儿扑腾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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