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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书室明暖终日婆娑其问倦则挟杖至小园戏作长句(二首录一)

美睡宜人胜按摩,江南十月气犹和。

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

月上忽看梅影出,风高时送雁声过。

一杯太淡君休笑,牛背吾方扣角歌。①

【注释】

①扣角:敲打牛角。相传春秋时卫人宁戚家贫,在齐,为人作佣,饭牛车下,适遇桓公,因击牛角而歌。桓公闻而知其善,命管仲迎之,拜为上卿。“扣角”遂成为悲歌求遇之典。

【品评】

诗作于绍熙五年(1194)十月,时作者家居故乡山阴。

这首诗截取了晚年家居生活的一个片段,以细腻、精工之笔,传达闲适、散澹之情。诗从睡醒后的神清气爽起笔。诗人深谙养生之道,故能体会美睡胜按摩的保健原理。颔联写房中之景:帘栊久垂,室内香飘四溢;书桌上的砚台还存贮了很深的墨汁。一句是嗅觉描写,一句写视觉印象,诗人以极其细腻的笔触捕捉了诗意生活瞬间的原汁原味,使片刻成了永恒,把书房的精神写活了。诗人踱步小园,瞥见了梅树婆娑的枝影,那境界与“疏影横斜”异曲同工;风声伴随着大雁的鸣叫传人耳鼓,更反衬世界的空旷、沉静。

杜甫说“新诗改罢自长吟”(《解闷》),陆游则说“锻诗未就且长吟”(《昼卧初起书事》),可见他和杜甫一样,对诗歌的形式和语言,也是很讲究的。特别是他的七律,大都结构严整,对于辞句经过反复的推敲。这首诗,诗人充分调动视、听、嗅等多重感官运动,见出其写景状物的功夫。但诗评家显然对这类作品评价不高。《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道:“我只爱陆放翁的‘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得真切有趣。”林黛玉批评她说:“断不可看这样的诗。你们因为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浅近”云云,大概是指诗中缺乏比兴寄托的深刻内容而言。林黛玉的观点,代表了作者曹雪芹的观点。此外,贺裳《载酒园诗话》论陆诗,也有类似的意见:“大抵才具无多,意境不远,惟善写眼前景物,而音节琅然可听。”应该说,尚意趣、重兴寄的作品当然很好,而尚巧主景、明白如话的通俗之作,也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对于广大读者来说,香菱的意见和认识,也有一定道理而未可尽非。读者应根据自己的修养和需要来细加品味咀嚼,而不必一概律以艺术之高深幽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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