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十九年七月,江府次子不日归来的消息一夜间传遍郧汐国都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满城哗然,这江府并非是什么高门侯府,江府当家人江柳航只是太医院五品院判,在满地都是豪门贵爵的京城之中,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江府之所以如此受人瞩目,那还得从十年前的一件事情说起。
十年前,菏泽国突遣使者来访,故意羞辱为难,郧汐国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以应付,恰巧此事被江府二子江域所知,年仅七岁的他,通过自己父亲上书献计,终于智退菏泽使团,一时间名声大噪,风头无两!
菏泽国建国已有数百年之久,地域宽广,兵强马壮,郧汐国常年受其欺压,百姓心中早有积怒,如今一名七岁稚子便让菏泽国使臣颜面扫地,怎么也算得上帮郧汐国满国上下出了口恶气,怎能叫人不兴奋?一时间,江域的名号,传遍郧汐国大江南北!
就在人们以为这个小孩会被封侯拜相前程似锦的时候,江府却传出消息,次子身体抱恙,已出府静养。自此之后,江府次子江域如同人间蒸发般,十年间,竟然真的再无半点消息。
一般情况下,十年的时间,江域的名字足以让人们淡忘甚至是遗忘,可偏偏江域消失的事情处处都透着诡异甚至阴谋的味道,反倒让人们一直想要寻个究竟。
众所周知,江域之父江柳航医术举世无双,如十年前江域真是身体有恙,最明智的做法不就是把他留在江府,留在江柳航身边吗?为何偏偏要让年仅七岁且拖着病体的孩子,远离故土,从此湮没人海?显然江府的说法是无法服众的。
人们有疑问,却迟迟得不到解答,慢慢的,自然有许多谣言传了出来。
有的谣言说,江域因为得罪了菏泽国,或许已经被菏泽国人暗杀了!郧汐国本来就势弱,江柳航不敢挑起郧汐百姓的怒火,加剧两国纷争,所以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肚里咽!谎称孩子被送走了!
也有谣言说,江域身患顽疾,药石无医,不幸夭折,江柳航为了保全自己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以及太医院院判的位置,不敢公开儿子的死讯!
甚至还有谣言说,江域是被当今圣上悄悄保护起来暗中培养了,毕竟如此神童,若好好教导,说不定郧汐国未来会在他手上强胜壮大……
有关江域的谣言还有很多,总而言之,江域的突然消失成为历时十年之久的悬案,在人们猎奇心理的作用下,这件事情竟然被人争论了将近十年之久,如今江域即将归来,这个话题好似终于有了定论!
城中大人们尚且如此,那么听着江域故事长大的少年们自然对他兴趣更甚!虽然说这些少年基本上跟江域是差不多大的年龄!
这不,近些天,在去往江府必经之路的茶楼酒肆里,坐满了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们。他们只得到神童即将归来的消息,却不知神童到底哪天,什么时辰回来!原本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们只能每天过来占位子,巴巴望着,等着,生怕错过了什么难得的热闹,以至于这些原本生意一般的茶楼酒肆,每天都华盖云集,一座难求。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
人的耐心也有一定限度,当好奇渐渐被时间磨平,剩下的,便只有不耐跟焦躁了:“小小太医之子,行事如此招摇摆谱,竟敢让本少等数天之久,好大的架子!”说话的,是御史之子刘景。
与刘景同桌上立即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吗?说好的回来就赶紧麻溜的滚回来,跟个婆娘似的磨磨唧唧……”
话音刚落,坐在邻桌的一个紫衣少年眉头微蹙似是对二人的对话内容极为不满到“别人回自己家,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关你们屁事?是你们自己天天上赶着堵在别人回家的道上,别人不回来许是觉得你们这群蛀虫污眼呢!”这少年衣着素雅,气质非凡,略显苍白的脸蛋也极为漂亮,特别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即便是在骂人的时候,也极为脱尘生辉,让人过目不忘。
看清来人是自己死对头江三后,刘景原本只有三分的火气立马升到十分到:“乡野刁民,我们谈话,哪有你这小子插话的份?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江三拿手在鼻前扇了扇似乎这才发现刘景般故作惊讶:“我道是谁口臭至此,原来是刘家那个手下败将啊!”
刘景向来心高气傲,自负的不行,平日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面子,如今江三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他气的一蹦三丈高跳到少年桌前:“江三,前日输给你是本公子大意,有种咱们今日再大战几百回合!”
江三举起食指,左右晃了晃:“你如此迫切的想要自取其辱,本公子理应成全,只是本公子从来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手下败将身上!”
刘景自认为自己够狂,够拽,却不成想还有人比他更狂,更拽,他既羞又怒:“乡野刁民,竟敢如此张狂“说完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朝江三脑门拍去。
在这个死对头面前江三早有防备,只见他嘴角微勾,似是嘲讽,似是挑衅,从容一跃,便从二楼雅间飘然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郧汐国虽然常年被菏泽国欺压,边疆常有战乱,但经过几代国君励精图治,郧汐国都城的百姓倒也安稳富足,都城中更是人头攒动,歌舞升平!
江三仰头对站在二楼跳脚的刘景到:“男子汉大丈夫,输赢都应该光明正大!只有小人才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刘景突然偷袭虽然不够意思,但他下手却也没有直击要害,想必只是想发泄一番心中的怒气。
尽管明白这个道理,江三却还是忍不住拿话去恶心一下刘景,因为他们之间的旧怨实在太深。
江三虽无官无爵,好在家底殷实,日子清闲,曾经无聊的时候偶尔可以去赌坊小赌怡情,或者去秦楼楚馆调戏几个姑娘,再或者到勾栏瓦舍听听小曲喝点小酒,日子别提多么惬意。
可自从两年前,自己在青楼跟刘景发生一点小冲突后,但凡自己再去青楼,刘景必定会去抢自己的姑娘,若自己去赌坊,刘景便找人偷了自己的银两,若自己去勾栏瓦舍,刘景便命小混混把自己乱棍哄出……再到后来,这刘景索性威胁些青楼赌坊以及大小酒肆,谁敢放自己进去,他便直接向他父亲举报人家,再带官兵去查封人家,以至于现在全都城的赌坊妓院门口都会写上:“江三与狗禁入“的字样。
总而言之,在江三眼中这刘景就是顶着一张人模狗样的脸,干着猪狗不如的事。
就是这个卑鄙下作之人,害得他如今能做之事竟只剩捉猫遛狗斗蛐蛐了!
如今新仇旧恨加一起,若不好好恶心一下刘景的话,江三自己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偷袭只是刘景怒极之下的反应,当他理智回来一丢丢之后,心中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是有一丝丝鄙视的,可听完江三的话后,他只觉得对江三玩偷袭都太过君子了,现在他只想把下面那个牙尖嘴利的泥鳅活剐了:“都下去,给我把那混蛋抓起来。”
刘景是御史之子,身边护卫自然不少。
那几个护卫领命,纷纷从二楼一跃而下,将江三团团围住,江三自知寡不敌众,索性也不懒得费力跟这些人动手,毕竟当街与人斗殴,有损郧汐国都形象嘛。
他可是良民,不会做这种有损国容国貌之事。
只见江三非常淡定的站在原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等到楼上的刘景慢慢踱步下来他才攸攸问到:“想以众欺寡,仗势欺人?“
刘景这人江三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为人无耻下作,张扬浮夸……总之全身上下缺点一大把,但到底还是有一点底线的,最不屑的便是仗势欺人,平日里跟同辈之人打打闹闹,除非性命危急,刘景轻易不会要自己的护卫出手。
刘景当然不屑做这种事情,但是看着江三那一副完全看透自己有恃无恐的表情,心中又是一股无名火起:“仗势欺人又怎样,谁叫本少爷有势可仗而你没有呢!“
闻言江三的心微微一抽,心中隐隐吐露几丝苦涩,曾几何时自己也有势可仗的!
见江三如此表情,刘景以为是自己把江三吓到了,不由在心中暗自反思自己是否做的太过火,随即到:“如果你答应跟我再决战一场的话,今日之事,本少爷可以不跟你计较!“
刘景的声音拉回江三逐渐飘远的思绪,只见江三白眼一翻,切的一声到:“没工夫!“话刚说完,刘景家那群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向江三靠拢几步。
江三绝对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再说这刘景对自己向来心狠手辣,万一真让他护卫跟自己动手了,自己岂不只有吃亏的份?好民不跟恶官斗:“战便战,谁怕谁!不过今日我是真没空。“
江三往常绝对不会跟手下败将再次对战!这次竟能破例答应,对刘景来说,真的是意外之喜,他满意的说到:“那就三日之后,城南旧地,你我决战,生死不计!“
还不等江三答应,前方街道突然轰闹起来,黑压压的人群,夹杂着或激动,或兴奋的喊叫声,似乎正朝二人这边慢慢逼近。
刘景的护卫见状立即从江三周围散开,然后迅速的把刘景牢牢护在身后。
乌压压的人群越来越近,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震天的欢呼声也越来越大,各个茶楼酒肆里,探出无数个向下张望的脑袋!江三个子在人群中并不算很高,自然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人群中一个清冷温雅,俊逸如仙的白衣少年,一手牵着一匹周身赤红的骏马,一手持着紫玉洞箫,正缓缓朝江三这个方向走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同样牵着马,眼神锐利,表情冷俊的黑衣护卫,这一白一黑两位少年,都有极为俊朗的容貌,极为出挑的仪表,不知街上有多少少女,为他们一眼沉沦。
虽然大街上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但那白衣少年就仿如一位只可仰观不可亵渎的谪仙一般,他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众人虽从未见过江域,但看这白衣少年的气度及长相,人们下意识便认定他是江府二子,毕竟也只有如此气度非凡之人才完全符合所有人心中对神童的幻想!
人群越来越近,听到消息赶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个子本就比旁人娇小几分的江三,一个不慎,被人群一挤一下子摔到路中央,堪堪拦住少年去路!
刘景下意识想拉住他,却慢了一步,只能伸着手,眼睁睁的看着江三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摔,正好摔到红色骏马的马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