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魇的攻击力取决于宿主的心结是否多而难解,看来韩衍的内心必然有令人难以窥视的隐秘心结,否则也不会直接失去神志。
但他又在喃喃自语什么,听上去好像一个人的名字。他到底是谁?有关他的一切,都像宇宙一样扑朔迷离,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人,揭不开谜底。
我想给他打120叫救护车,但又觉得像这种非正常人应该没用,只能不停地回忆心肺复苏的步骤,偏偏记性差又想不起来。
见他嘴角仍泛出血迹,我便用手替他擦了擦。当月曜触碰到他血迹的那一刻,我的心莫名激荡了一下,四周宛如陷进千年前的回音之间,不停漾着银河深处的神秘莫测。
右侧视线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袭白衣的身影,衣袂借着微风飘舞着,拂乱我的眼眸。
是她。
大概韩衍一直叫唤的名字便是她了。
我惊异地视线上移,看见了一张好似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绝美脸庞,我心里大呼美丽,真是令人难以忘怀。
她轻轻走过来,轻盈得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真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半蹲下来,白皙冰凉的指腹悄悄擦去韩衍发间的汗,随即俯下身,在他额间留下一个吻。
我顿时目瞪口呆,深感自己作为一个电灯泡的多余,但更令我惊诧的是,韩衍的血渐渐止住了,那只灵魇居然逸出他的身体,被阳光分解凌割,终于消亡。
他并且一下子苏醒过来,女子目光难舍地望了望他的脸庞,却一步步后退,直至隐去所有形迹。
“喂,你醒醒啊。”我推了推他。
他这才睁开眼睛,放下心来的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碰瓷了呢。”
这时,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赫然映出“周周”,我赶忙接了电话,那端的声音显得痛心疾首,音调也高了八度:“云端,你怎么把人家顾茜茜给惹了,她现在正逮着你那前男友晏何骂你呢,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真是极其莫名其妙,我袁云端向来正直,成绩不突出,相貌不漂亮,怎么会有人骂我呢。
不对,顾茜茜?她难道不早已作为魇兽一员化为灰烬了吗?但我转念想到幻魇能幻化成人类的模样来捕获猎物,这个顾茜茜应该就是真的人类,那个A大有名的飞扬跋扈小公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论对骂还有人及得上我?
待我赶到学校,已经是天色明朗的中午时分,但我此刻毫无欣赏校园景色的心情,老远就飘来激烈的争吵声。
广场人一群人围着看戏,说是争吵,还是顾茜茜和她几个女生在历数我的罪状,“袁云端丑成这个样子还有脸跟茜茜抢男朋友,真是自不量力。”
“就是,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真不要脸。”这一唱一和堪比二人转。
晏何本不擅长争辩,默默地听着,周周替我出头想要反驳,我赶紧上前拍她,“什么情况?”
周周一副你总算来了的神情,道“这顾茜茜说什么晏何家族跟她家有婚约,说你是第三者。我寻思你不早就一刀两断了吗,这来骂你做什么。”
我晕。但清了清嗓子,我尽量大声道:“我抢什么男人了?”我索性瞪了眼晏何,“如果你是指他的话,那恕我直言,除了你好像也没谁看得上他了。”
顾茜茜显然被噎住了,突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叫喊起来:“哟,你连戒指都带上了,恐怕别是偷偷订婚了吧。”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身后的一群女生应声附和,逮着机会便大肆做文章“还敢大摇大摆戴起来,真不怕做贼心虚吗。”
晏何全程跟个哑巴一样,我无语叹口气,刚想开口辩驳,忽然一只手用力搭上我的肩,一句沉稳冷静的男声从耳后不紧不慢但气场十足地响起。
“戒指是我送给袁云端的礼物,我是她的男朋友。”
我眼睛都瞪圆了,有种不切实际的幻觉感。韩衍竟然就站在我身后,搂着我的肩膀。
他的声音像凛冽冰霜上映照的日光,冷峻中带些足够暖人的温度。
“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我的女朋友,否则我立刻报警。”随即,他又似笑非笑地向顾茜茜的酒红色长裙瞥了眼,漫不经心道,“还有拜托这位小姐,衣服脏了赶紧去干洗。”
顾茜茜果然惊慌地往腰带处看去,一块巴掌大的褐色泥点正在静静嘲讽她。韩衍一把挽住我的手往校门走去,他穿了件白色风衣,干净地一尘不染,好像这世上半分污垢都沾染不了他,帅得我看一眼都心跳加速秒变迷妹。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很快盖过了我强烈的心跳,幸好他没有听见。
到了校门外,他一下子放开我的手,皱眉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这话让我很不爽,刚想瞪他,他却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和浑然不在意的语调:“我只是讨厌那种嚣张的小女生而已。”末了,他又接着淡淡道,“你可以感谢我,但不要对我产生别的想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霎时激动起来,“别说我对你没兴趣,谁不知道你还恋恋不忘你那个老情人呢。”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话音刚落一道空白就横亘在我们之间,引来了不可避免的沉默和极大的尴尬。时间漫长得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我的心泛起紧张的涟漪,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袁云端,你可真是一个嘴比脑子快的大嘴巴。我懊恼得恨不得拍自己的头,这下一切都完了,我和帅哥的友谊结束了。
他却一声未吭,眼睑不经意地眨动几下,脸色并未产生些微变化。
见他不动声色停下脚步,我也不好意思直接离开,只能站在人行窄道上,直视着他像万年湖泊般幽深不见底的眼瞳,心里有一丝忐忑。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有些艰难的问句,不符合他向来的风格:“你怎么……”
知道我是月神。
因为我在看到她的几乎一瞬间,我就知道是谁。只有她,才会是风泠。明明纯净得动人心魄,是银河深处那束永远存在的永恒之光,但灵魂属于无尽黑暗,透出怅惘与悲哀。所以她最终万劫不复,在黎明之时魂魄俱散,永生再难与爱人相见。
“你的戒指,是我赠给她的信物,”他好像知道我在心里说什么,目光有些失了神,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它的名字叫月曜,来自我的血与最深处纯洁月光的凝炼。”
我觉得这么神话的东西怎么会认我做主人,忍不住问他:“那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当年她走时,或许月曜随之散落到地球,然后在某年某月某日因为某种机缘巧合出现在你手上。”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远方云烟四合,沉沉地勾勒浅黑色的斜影,乌云遮住了白日光,闪电轮廓不经意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