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怀吃完饭,见余篁已经放下了筷子,只是饭还一口未动,就问道:“不吃了吗?”
余篁笑道:“不吃了。你吃完了?”宋高怀点头,余篁招呼过来小二结账,一共用了一十三文钱。宋高怀挠挠脸,见小二诧异地收下余篁递过来的铜板。他别过头,这小厮八成把我当成吃软饭的了。
但是他也没放在心上,心道谁没个落魄的时候,再说哥们这张脸也配得上软饭这一行当,你想吃还吃不上呢。
出了小馆,宋高怀左右张望着,想着就没有谁家狗丢了让我去找的这种简单任务吗?我可是好久都没开张了。余篁看他脑袋来回转,也不知道他在干嘛,想着兴许展大哥还没怎么转过县城,就说道:“不若我们在县城里转转?”
宋高怀一听,当即点头答应下来,两人一边走,余篁一边说道:“芝林县西南这边是绣春帮的主要活动地区,又以小商小贩居多,而且不乏不法行当,所以比较乱,像刚才那个小厮说的,八成是把我们当成外地人了,芝林县可不是什么祥和的地方。东南地区则不然,多是大户人家,高门大院,沿街商贾也多以富商居多。正北是县衙所在,周遭都是县里办公的地方。县衙东面是芝林观,西面就是永华寺了……”
余篁说起芝林县如数家珍,好像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生活一样,恕知她也只是来此不久。
宋高怀一边听着余篁说话,一边粗略想了一下,小周村那个事儿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而且他现在还黑了不知本名是赵措还是赵大利亦或者两个名字都不是的那位神秘猎户的挽月弓。当然就更不能去了。再就是绣春帮一事还要从长计议,至于永华寺那事儿,八字没一撇呢,权当听听就完了。哪有那么多精力。
想来想去,宋高怀瞅瞅自己现在身边这位充当导游的金鼎期大佬,不禁动了心思。
素老奸那家伙新手村小号都能去的地方,我是不是也能带着余篁去看看,捞点好处,没准一不小心弄到个什么宝贝,直接后天榜头名,那我说什么都得去冲虚观门口吆喝个三天三夜。
想到这里,宋高怀不动声色地跟着余篁,想着寻找一个突破口,余篁基本介绍完了芝林县,开始说起芝林县周边的风土人情来,宋高怀趁时问道:“余姑娘,你从小周村来时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余篁一愣,想了想说道:“确实有个地方让我感到很不安,就在芝林县西南十里外,那个地方,怎么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宋高怀没想到余篁这么一个金鼎期大佬都对那个素老奸跑出来的地方这么忌惮,心下也收起了带着余篁去搜刮宝贝的想法。转而一想,他又问道:“是哪种不安?恐惧、忌惮、还是如高山仰止一般?”
余篁咬着手指思考起来,“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很贴切,如果说是什么的话,更像是一种本能的不安,就好像如果去了那里肯定不会安全回来一样。这是一种基于修士的本能知觉,等你修为高些,自然会有所感悟。世人所说的趋吉避凶,大概就是这般了。”
宋高怀双手枕在脖子后,仰头看天,“得,看来哥终究还是要做大事的人,一般小地方、小事件还真碰不见。”
余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附和道:“我相信展大哥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宋高怀斜眼瞅了一眼余篁,心里想着到底是什么因素让一个动辄生杀的大修士活生生变成了一个舔狗的?不过这种感觉不坏。他不禁有些得意,若不是考虑到冲虚观这个名字一看就是高大上的名门大派,他甚至都有了带着余篁问道冲虚观的想法,然后把素还真拎出来,当着整个道观的面儿,狠狠地蹂躏他一番。
一想到这里,宋高怀也有些好奇,不禁又问道:“余姑娘知道冲虚观吗?”
“冲虚观!”余篁瞳孔倏地放大,“怎么不知道!展大哥为什么突然问起冲虚观了?”
“嗯?”宋高怀一愣,“冲虚观很有名吗?跟县北那座芝林观比怎么说?”
余篁跳到宋高怀身前,先是观察了宋高怀一眼,然后细细想着什么,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辈修士,但凡有些阅历的,皆知道当今繁境道家以四派执牛耳,分别是昆嵛山、碧波潭、岁遗山和冲虚观。冲虚观离着咱们这边最近,就在岭南郡和豫章郡交界,展大哥说话还是要小心些才好,须知道为尊者讳,冲虚观又是繁境公认的术数第一。你方才说了,我现在说着,兴许就让人晓得了。还好你我提起的只是冲虚观,茫茫繁境不知道多少人每天提起,这才不容易被察觉,若是谈起了其中哪位真人,可就犯了忌讳了。”
宋高怀连忙捂住嘴,问道:“那在心里想想总没事吧?”
余篁笑道:“自然是没事了,但是世间术法众多,哪知道哪部典籍哪种道法可以以此窥听心声。展大哥还是小心的好。”
【人文:阅历+4】
这回轮到宋高怀小鸡啄米般点头了,看来了解到了道家四座大佬门派,系统奖励了一点阅历。两人走过中大街,街名红欢,以此街分芝林县南北界限,南面酒楼居多,酒楼中间还穿插着两栋闭户的三层围栏小楼,雨檐承柱上多系有彩带,以红色为主。街对面是一条县里修拢的小河,河水还算清冽,堤岸稍浅,两侧皆是斜面,多种有柳树,另有凉亭二三,遮掩在柳树阴翳下。
宋高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两栋围栏小楼,右手摩挲着没有胡须的下巴,左边那栋,大门牌匾上写有春丽馆;右边那栋,写有衔花楼,匾额都用红布装点着。余篁注意到了宋高怀的视线,看其有了兴趣,就介绍道:“那两栋楼只在酉时开门,是……青楼。”
余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神色却没有丝毫异样,在古时候青楼可算是正经营生。但是毕竟是女子,虽然知道这没什么,但说出来还是有些扭捏。宋高怀眼神一亮,“原来这就是青楼啊。我说呢。”
出于大学专业和身为男性的强烈好奇心的前提下,宋高怀还特意了解过这种机构。在古代青楼都是有朝廷备案的,甚至还有专门的名为教坊的机构,归属乐营管辖。青楼最早的老祖宗应当算是管夷吾了。就是儒家圣人说过的“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那个管仲,更是孔明先生自比“管仲乐毅”的那位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的春秋大佬。往后更是有许多文人骚客留下了关于青楼的诗句,例如少伯先生的《青楼曲二首》、《青楼怨》;圣求先生的《薄幸-青楼春晚》;刘邈先生的《万山见采桑人》等等,当然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奉旨填词’的柳七先生。
有意思的是,现实中时期差不多的古希腊政治家梭伦,也在当时开设了国家妓院。
说回青楼,虽然宋高怀眼前两栋楼外观格局都差不多,但是从青楼使用的名字上就可以了解一二,像一、二等的青楼大多都以‘院’、‘馆’、‘阁’为主。就像左边那个春丽馆。而三、四等的则以‘下处’、‘楼’、‘店’、‘班’为主,衔花楼便是这般。所以虽然两处地方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但深谙其中道理的人都知道春丽馆肯定比衔花楼要好的多。
这里就能看出来宋高怀的心思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但是他没与余篁解释,甚至还叹气道:“青楼青楼,本来青楼这个词可是形容景致雅舍的,像‘南开朱楼,北望青楼。’这一类的。哎……这不提也罢。”
宋高怀没多说,脑子里可活络了不少,甚至说出来的话还隐隐好像为青楼二字所不值,这在余篁看来更显得展风檐儒雅风致,志向高洁。
【仰慕:气度+2】
两人走到柳树下凉亭,宋高怀颇为欣赏的看了余篁一眼,不客气的收下了两点气度。坐在亭中,宋高怀捶着腿,往河里张望,余篁则闭目凝神,此时正是未时,正是日头炎热的时候,路上行人也不多,河东面远远驶过来一条小船,上面挂着纬布,遮蔽阳光,纬布下坐着两人,撑船的是个年方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丫鬟打扮,面容还算清丽。侧坐在船上的女子则抛食入河,引得船四周各类鱼儿争相跃出水面,从宋高怀这里看去,颇为赏心悦目。
船上喂食女子抬头注视到了宋高怀,随即微微点头致意,宋高怀欠身还礼。女子又低下头继续抛食。撑船的小姑娘一脸鄙夷地看向宋高怀,这让宋高怀瞬间读出了这一个眼神中所带有的含义,“你看看你那穷酸样,还敢觊觎我家小姐,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宋高怀不跟小姑娘一般计较,重新将视线投回河面,这时却又发现对面柳树下鬼鬼祟祟地藏着一个人,身穿一件僧衣、光头、挂佛珠,是个和尚?
宋高怀百无聊赖的瞅着那个和尚,你一个佛门子弟,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方才吃饭时候店小二说的话。
“这是,永华寺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