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川是开山王成皓的第六子,不到四十,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开山王破例封为南陵王。当时也是很轰动的事情,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是历史上少有的邋遢王爷,经常都是不修边幅,头发经常不梳也不洗乱糟糟的,据说是他太沉迷于他的研究之中,导致经常忘记了。也正因为沉迷于科学研究,尤其是理论研究,常常废寝忘食,以至于日渐消瘦。
南陵府地处帝奥国南部,北部与提京府相通,南部毗邻麦河与乌利弗尔国、阿宋国遥遥相望,九峰山脉贯穿于东西,东部与东陵府相邻,西部与常陵府隔山相望。其民风彪悍,又因为历史跟肤色原因,与北方靠近赤道的各大家族也是矛盾重重,历来较难管教。有很多爱国理生,常以“其心背离帝奥,素有反叛之意”来评价他们。历史上提山王朝与他们产生过很多矛盾,也利用过他们。不过至今为止,南陵府并没有发生过特大规模的叛乱,始终没有分裂出去。而且在近代,奥山王、开山王推行的一些政策之下,南陵逐渐接受了朝廷的管制,但仍保留了一些特权。要说反叛、分裂,目前来讲其实还言之过早。历史是一个大熔炉,只要历史潮流跟对了,民族融合的进程就会很顺利,分裂的几率也会越来越小。
成川又整日沉迷于科学研究之中,也无心政事,或者说根本没有从政的头脑,所以没有任何实权,仅仅是名义上的南陵王,而封地实际仅仅也就只有番亥一个县。封他到南陵府,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位于南陵的十槐家族之一的宋、史两家宣示下王权的存在。不过开山王当初封王爵的本意,是支持他的科学研究,借此振兴帝奥国的科技。谁知道,这个六王爷的研究也仅仅是理论层面的,而且是时空范畴,运用到实践中就有点那么天方夜谭了。也许没人会理解,或者认同,包括开山王。可能开山王是真的宠爱这个儿子吧,才让他胡搞了这么多年。
南陵王成川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与之对视了片刻,又转头避开了父亲祈求的眼神,默默流下了眼泪。随后破天荒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满是皱折的衣服,很不情愿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跪下了。
群臣投之以惊愕,而又觉意料之中。作为质子,顺位继承人是最好,也就是太子成策的儿子,三位王子是最好的选择;而没有继承权的南陵王成川,显然要差很多。但是,三位王子都不愿意去的话,而开山王又不想勉强这三个年轻的皇孙,自然是只能把最没用处的南陵王搬出来了。
父爱如山,沉重而又无奈。在祖国利益面前,一切亲情都要让步。
开山王低下头,悲伤地叹了一口气,很愧疚,甚至不敢再正视成川了。但是也很无奈,一时间老泪纵横。眼泪缓缓流下,他也不打算去擦,也不在意是否失态。许久他才颤抖着右手,用食指指着成川说:“老六,皇家之中,唯尔既无军功,又无贤才,故尔随寡人......”
“吾愿--顶替皇叔!”开山王的话突然被打断了。
众人望去,却见是三王子成固的声音。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地出奇,以至于大家都能听到少年成固那短促的呼吸音。可以听出来,他有点紧张,但仿佛又很放松一般。只见他双拳紧握,小心地走上前去,鞋子触地有声,一直到了麻陈君身旁才跪下,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成固当时怎么想的,会走出这一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吧。
而南陵王成川也非常错愕,开始还以为听错了,觉得应该是与他更为亲近的二皇侄儿西原王成备说的,没想到却是从来不搭理他的三皇侄儿成固。心里虽然有些感激成固,但也有些许失落。
就在此时,开山王四子常陵王成平的女儿--年仅十岁的成苑,想往前冲,但是硬生生被父亲成平拉了下来,急得都快要哭了。成平捂住女儿的嘴巴,企图不让她说话,以免影响开山王的决策。
成苑长着瓜子脸,拥有一双晶亮的眼眸,清澈灵秀,灿若繁星,梳着一支小辫子,性格很活泼。经常跑动的时候,小辫子一跳一跳的。她是成固儿时最要好的玩伴,深受成固喜爱。成策平时对三位王子异常严格,而成固又比较贪玩,受到成策责罚最多,经常罚跪。而每次责罚,成苑总是偷偷给他送点心,在一旁陪他说话。麻陈君跟成平经常用“两小无猜”来形容他们,也有时候开玩笑说他们是“小夫妻”。当然了这只是开玩笑,成固可不想成为王子成恩那样的人。而且他心里,真的很爱这个堂妹,是很纯粹的兄妹之情。
在皇族之中,麻陈君是神佩公主成苑与成固平时关系最好的人,他们犯错,麻陈君也时常护着他们。见此情景,麻陈君不免心生怜悯,抚摸着成固的头企图安慰他不要紧张。但仍然免不了露出悲伤的表情,将他搂入怀中,又拍了拍背,却发现成固刚才紧张,冒了一身汗,背都是湿的。
见成固主动请缨,另外两位王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北川王成瑞,更是低下头,偷偷拭去了头上的冷汗。
成苑这小丫头已经十岁,长得却比同龄人强壮得多,一不小心,成平没抓住她,成苑就挣脱了,跑到成固的身旁,一起抱在麻陈君的怀里,大哭:“不要!不要!”虽然年龄成苑年龄小,但还是稍微懂事一点,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决定,是绝对更改不了的。
“如此,如此。”开山王无奈地挥挥手,同时示意正要上前劝下成苑的成平退下。
听到这里,成固马上捂住成苑的嘴巴,使劲摇头。成苑似乎很听这位皇兄的话,马上止住了哭声。麻陈君见之心生怜悯,便牵着他们的手,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在后面的成平,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开山王却盯着他们,露出了这半年来难得的笑容。这被成固看到了,心中泛起了一丝丝温暖。他知道,他的祖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需要人来安慰。只是这个生病的老人家,接下来要长途跋涉远赴他国冒险,也不免让少年成固担心起来。
他们归位后,开山王继续郑重地宣布:“荣成听旨!”
“臣在!”荣成恭敬出列,上前听旨。
这件事似乎来得突然,群臣纷纷抬起头来。他们知道,开山王将有重要任务安排给荣成。
“寡人命尔监国,赐镂月剑,暂代宰相,领导诸臣。倘若吾等遭遇不测,尔--即刻辅佐大王子瑞登基,将国剑传与新王,以示正统。”开山王下旨了,眼睛平视着前方,视线从未移开。
“臣遵旨!”错愕的荣成赶紧领命下拜。
接下来群臣出现了片刻议论,非常小声,但很快便打住了,恢复了原有的寂静。一个侍从双手持镂月剑庄严地出来,开始了赐剑仪式。荣成遂三叩九拜,之后接下了国剑。
裁云镂月乃是帝奥国的象征,持有者无疑是等于拥有了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无上权力。他们的故事贯穿着帝奥国的历史,亦是一段传奇。可惜的是裁云剑在背盟战争中遗失了,也不知道将来这两把兄弟之剑能不能再次重逢。仅剩的镂月剑,无疑是开山王本人的意志,交给荣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也许,此次会盟将是不归路。七国开出的筹码肯定很重,帝奥国要不要接受,尚未可知。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能任人宰割,接受一切不平等条约。但也不排除他们开出的条件过于强人所难,开山王带领的会盟使团不接受--那样的话,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危险......
“陛下珍重啊!”群臣纷纷跪下,顿时哭声一片。有几个老臣似乎哭着哭着就晕厥了过去,不知道是太悲伤了,还是饿了这么长时间导致身体挨不住了。
疲倦的开山王闭上了眼睛,又挥了一挥手。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