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长家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用现代的时间换算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夜深了,言若还是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去烧火准备热水。
祁望舒跟着言若一同去了厨房,看见到院子里打水提到厨房倒入锅内来回反复忙碌的言若,他于心不忍的说:
“今日就用冷水将就,早些休息吧。”
言若头也没抬的忙着烧火,说:“那怎么行!这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不可以用冷水洗澡的,寒气入体,对身体不好,你知不知道?”
祁望舒听了,没有反驳。
然后自己去了书房,继续批改学生抄写的三字经。
祁望舒通过窗户看见那个忙来忙去的言若,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一张对于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曾经,他也幻想过跟那个人一起生活。
他们谈天说地,花前月下。
他甚至可以为了那个人而做任何事,他只想得到那个人。
可如今,却是另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
当初为什么要收留言若呢?
可能是因为言若无处可去,就让他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
世界之大,却没有属于他祁望舒的归处。
虽然言若有时会疯言疯语的,但是这个院子里终究还是热闹了起来。
夜深露重,俩人洗漱完以后,各自回房了。
言若今日想必是累到了,沾床就睡,一会儿就跟周公约会去了,她的嘴角还留着哈喇子,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祁望舒心思有些重,以前的事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一晃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十一月份了,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了。
祁望舒在书房里看书,还没有看到言若的身影,她那清脆的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
可谓是,人未到声先达。
“王予,我跟你说,今日我把那批药材送给吴掌柜得了一百两银子。”
言若那嘚瑟的模样,就差拿笔在脸上写下快夸我,这几个字了。
言若一进来,一阵冷风呼呼的也很着窜了进来。
“今日风大,你怎穿的如此单薄?”言若的脸被冷风吹的通红,但还是挡不住她身上散发的喜悦之情,“我瞧你年纪不小了,怎还如此鲁莽,还不快过来坐。”
“嗨,我不冷。你都不夸夸我这个赚钱小能手,真是。”言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哗啦倒出些许银子,“一百两银子,你看到没有,这么多钱,哈哈哈……我太开心了!”
“那批药材换了一百两银?”祁望舒看着言若,他心里有些意外,“你懂药理?”
“我当然懂了!”我可是首都中医药大学毕业的优秀毕业生好伐!不过这话言若可没说出来,“银子你收好,我就不收银子了,我要是收着这些银子,我得乱花,存不到钱。”
“你自己的银子,你自己收好。”
一百两银子对于祁望舒来说不多,可此时他拿在手里却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祁望舒心里别是一番滋味,他将银子推到言若面前,“姑娘家家的,身上总得备些银两,花了就花了。”
“嗯……”言若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她身上总得留点钱,可不能全给王予,她还得干大事,赚大钱呢!她思考了一番,继续道:“咱俩一人一半,你收一半,我留一半。”
祁望舒也没有在说话,而是转身在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了以后就将银子放了进去,锁上,随后就藏进了暗格里。
“哇!居然还有暗格!”
言若大吃一惊,这样子就再也不用担心银子被偷了!
“小声些,你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家里藏了个暗格吗?”祁望舒有些哭笑不得。
就言若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言若意会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那模样着实俏皮。
“今日时辰还早,今儿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先忙。”言若去柴房又收拾了一些木炭去了书房,“天气冷了,你自己记得随时加碳,门关上,窗户留着缝。我去外面洗完菜回来,我要来烤火的。”
“啰嗦。”祁望舒自感心脏一颤,面上不显的应了一声。
“也亏得是我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然哪个受得你这脾气咯?”
言若满不在乎的离开了书房,去厨房收拾了一番,拿着她买的重菜去了外面河边。
祁望舒懒得搭理言若。
言若喜滋滋的在河边洗菜,今日的她格外的开心。
想一想晚上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火锅,吃到那爽嫩滑口的毛肚……
言若就感觉自己的唾液腺开始分泌唾液了。
现代的至理名言之一: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么就两顿!
所以,今天言若感觉这河水都没有之前那么冰凉冻手了。
“毛肚~毛肚~我亲爱的小毛肚~洗刷刷~洗刷刷~”
言若雀跃的心情已经从她的眼睛里面跑出来了,到了她的小嘴上。
朱家村外面的这条河一年到头都是清澈见底,大家都喜欢到这里洗洗菜,洗洗衣服。
今日来的人少,这周围除了言若那欢快的不成调的歌声,只有有流水声,偶尔的鸟叫声。
“哟!王家的,你今儿个不一样啊!”洗完了衣服的朱李氏从另一边过来,老远就听见言若的声音,心下好奇着呢。
“是啊,今天我买了好吃的!”
言若看了一眼朱李氏,对于这个妇人,她的印象不好不坏,是个老实的妇女。
因此,她搭话了,言若也不会不理。
“王先生对你可真好,不亏是读书人儿。”朱李氏有些羡慕,同时心里有些心酸。
自家男人可从来没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平时连钱都摸不着。
“你这是洗完衣服要回去了?”言若不太会跟这种典型的农村妇女谈话,就扯开了话题,“今儿风大,婶子既然洗完了衣服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着凉。”
“好嘞,那婶子我先走了。”
朱李氏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逾矩了,那话听起来可不像馋着人家相公似的,幸好没被自家男人听见。
“小姐,您确定我们真要这么做吗?”三儿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家小姐。
“当然了,那个贱蹄子怎配?王先生如此优秀的男儿怎能有她那般不堪的妻室?”李莲说着,她看着言若的眼神好似眼镜蛇一般的毒,“我好恨!终于让我抓住这么好的机会,我怎能不解决了她?一个乡野妇人,没了便没了,他人只会以为她是失足跌下河溺死的!”
“可是…可是…三儿不敢…这…这是犯罪的事儿…若是…若是被官府知晓了…那…那三儿也会没命的!”三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敢起身,“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哼,三儿,你是想日后过着伺候男人的生活了吗?”李莲睨了一眼三儿,眼中的威胁不隐丝毫。
三儿脸色大变,随后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做。”
李莲站在路边看着三儿一步步靠近言若,最后三儿举起了手里的木棍,狠狠地朝着言若的后颈敲了下去。
原本高兴的手舞足蹈的言若,一瞬间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言若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谁他么暗算姑奶奶!
三儿看得缓缓载到河里的言若,她吓得连木棍都拿不稳了哐当一声掉在了河边,神情呆滞的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李莲走上前心满意足的看着昏过去的言若,可她还不解气似的又踹了言若几脚,直到言若整个人被她踹进河里,这才道了一句,“贱蹄子!”
随后,李莲心满意足的带着三儿离开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言若还没有回来。祁望舒停下练字的笔,思虑片刻便出门了。
祁望舒的步伐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到后来的步步生风,最后他只看到一堆的菜放在河边。
祁望舒的心咯噔一下,言若出事了!
“言若!”
没有声音,回答祁望舒的是山间偶尔飞过的鸟鸣,河道里叮咚响的河水。
祁望舒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就是大呼言若的名字,“言若!”
“言若!”
咔嚓——
脚底下的异样,让祁望舒的理智回笼,抬脚移开,才发现是言若的木簪。
“言若,你在哪!”
祁望舒顺着河流去寻找,最后才在一块大石旁看到了言若的身影。
祁望舒不顾自己,连忙下河,将言若抱回了岸边,他才得以观察言若的情况。
“言若!你醒醒!言若!言若!”
祁望舒的声音颤抖的很厉害,他去探言若鼻息的手有些抖,他的心有些慌。
言若此时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可言,身体冰凉的就像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祁望舒抱着言若往县城跑,没错,他是用跑的。
还好,他来得及时。
言若,还活着!
“言若,你要撑住,我会救你的!”
前一秒还活泼开朗的女子,这一刻就变成像是一具凉了很久似的尸体,被祁望舒抱在怀里。
祁望舒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这般冷的天,她却在河水里泡了许久……
她说,今晚,我给你做好吃的……
她说,我回来要烤火的!
一心只想救回言若的祁望舒,浑然不知此时他自己有多狼狈。
春来堂。
“吴大夫!吴大夫!快!快救救言若!”
祁望舒来过春来堂两次,对春来堂很熟悉,他直奔隔间,将言若放在了小床上,拉来了吴大夫。
“王娘子!怎么会这样!”
吴大夫大吃一惊,今早言姑娘回去时还好好的,转眼功夫怎么成了这样?
吴大夫心下疑惑,可也知晓此时不是多问的时候。当下他立即诊脉,“脉搏虚弱的很,王娘子这是掉河里了?茯苓!茯苓!”
“哎!爷爷,怎么了?”茯苓是吴大夫的孙女,“嘶——言姐姐这是掉水里了?”
“你赶紧的备些热水,我给你抓好药,你让阿峰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言姑娘喂下。”吴大夫说着就去亲自抓药了,他又想起祁望舒,“王先生,你待会儿也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免得着凉。茯苓,你赶紧的,将我那个碳火盆搬来。”
“好,我晓得了。”茯苓开始忙活了。
“多谢吴大夫。”祁望舒有些心不在焉,他握着言若的手一时都未曾松开。
没过多久,茯苓就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过来为言若换洗,药浴也准备好了。
换了衣服,泡了药浴,言若的体温开始回升。
祁望舒记得自己从未仔仔细细的看过言若的容貌,今日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如此的打量着言若的容貌。
这一看,仿佛就要将言若看进心里一般。
言若的眉毛她修的很整洁,她的鼻子不塌,是挺立的,很好看。
她的嘴唇也很好看,只是因为主人不舒服,所以此时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她盘的发因为簪子掉了此时都散了下来,乌黑的秀发衬托得她的脸色月愈发的苍白。
看到这里,祁望舒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掌狠狠揪住了似的。
“言若,依着你的性子。此时,你应是起来骂我一句,你怎么跟乌龟似的,这么久才找到我,我都冷死了!”
许久,阿峰递来汤药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王先生,王娘子该喝药了。”
祁望舒接过汤药,一勺一勺的喂给言若喝。
热乎乎的汤药,令感受不到温暖的言若下意识的想要获得更多,所以这汤药喂得很顺利。
“王先生莫太过于担心,王娘子不会有事的,这汤药喝的很顺利。王娘子过些时辰,便会醒了。”阿峰安慰道,收拾了药碗他就出去了。
随后,茯苓拿来干净的衣物还有一碗姜汤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爷爷让茯苓给王先生拿来这干净的衣服,这衣服是给阿峰哥哥准备的新衣。王先生将就一下,将湿衣换下,免得着了凉,言姐姐现在需要先生照顾呢!”说完,茯苓就出去了。
祁望舒换完衣服,喝完姜汤,砰的一声放下碗,那瞬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吴大夫!”祁望舒喊了一声,吴大夫立马进来了。
“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看阿若后颈可是受伤了?”祁望舒说。
吴大夫闻言,立马上前查看,“哟,还真是,这淤青来看,是木棍之类的东西打的。我得去把药方改改,另外在取帖膏药给王娘子贴上散於活血。”
“好,多谢吴大夫。”
吴大夫离开,房间再次安静。
夜里,言若悠悠转醒,看到的帷幔不是自己的熟悉的,被褥的味道也不是自己熟悉的。
床边,还有祁望舒的脑袋倚着。
他,又救了我一次。
一盏烛火,映的祁望舒的脸暖暖的。
言若从被子里抽出手,小心翼翼的探了探祁望舒的脸颊。
有些凉。
“你醒了。”
祁望舒感受到脸上的温热,他就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言若红彤彤的脸颊。
“王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这次我恐怕真得去阎王爷哪儿报道了。”言若收回手,看着祁望舒的眼睛认真的说,“咦,对了,这是哪儿?”
“这是春来堂的客房。”
祁望舒的脸上似乎还有余温,他看了一眼言若收回去的手很快便移开了眼,示意言若躺下,为她捻好被子。
“吴大夫人可真好,竟然还收留咱俩在这歇息了。不过……说起来,哼!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敢暗算姑奶奶我,否则我一定要让他知道姑奶奶的厉害!”言若郁闷至极。
她平常也没得罪谁,除了上山挖草药就是种种地,也没干别的。
到底是哪个兔崽子,看不惯她,想要干死她呢?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你斗得过谁?”祁望舒睨了言若一眼,“不过你如何得知你是被暗算的?”
“我洗毛肚洗的正开心的时候,我感觉背后有人。一转头,就挨了闷棍了。”言若闷闷不乐的,“差点把我搞死,现在想想背后都发冷。看来,我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你这刚醒哪儿来的精力这么闹腾,早些休息吧。”祁望舒也躺回了软榻,“明日,我们就回家。”
“嗯,好。”言若应了一声,忽而大叫,“啊!我的毛肚没了!”
祁望舒听见,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闭嘴!睡觉!”
言若的哀嚎戛然而止。
听着言若这有力的声音,祁望舒就知道,这个疯女人算是没事脱险了。
他的心,也从半空中安稳的回到了地上。
不过,言若平时与人和善从未得罪过谁。
朱家村一带离县城很近,所以也不闹土匪。
唯一与她有过不快的人,除了李莲别无他人。
床上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言若又睡着了。
到底是受了伤,身体虚弱。
祁望舒的眸子暗了暗,也闭上眼睛不作他想了。
这一夜,祁望舒入睡的很快,脑子里也没有出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