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韶华被交托给奶娘带着。
白洛瑶坐上北堂煜的马,她在前头,他在后头拥住她,策马出城。
“清水县那里没有泄洪的水闸么?”
她想起什么似的,问询他道。
北堂煜专心策马,跃过一处坑坑洼洼的泥泞,说道:“有泄洪的水闸,如今已经开了四闸,比之前好些。只是百姓的房屋坍塌,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白洛瑶不由得有些怜悯,水患无情,不知又有多少完整的家被摧毁。
“三十万两,可以让每一位百姓们都度过艰难的几个月。这批银两,非常重要。要是不能找到去处,绝对会将事情越闹越大。”
她希望这世道清明,总有一日不再需要她这样职业的人。
北堂煜淡声道:“此次,朝廷配备了一些人。尤其是大理寺卿梁玉,也会随我们一起查案。梁大人,他坐马车已经于昨夜先行起程。”
怪不得他北堂煜选择骑马,而不是坐马车来去清水河县。
白洛瑶道:“梁兄查案的能力无话可说,他帮我们,就是事半功倍。”
“敇——”
北堂煜加快策马,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附近的驿站。
三日的时间,白洛瑶与北堂煜两人先行梁玉一步,赶到了当地的清水河县。
只是清水河县已经是洪水滔天,县衙都被冲垮了。县令大人高坐在那放哨台上,苦哈哈的守着自己的这座县,连连叹气。
北堂煜将人儿抱下,并带她攀上了高梯。
“这梯子……”
白洛瑶是第一次见县令,要爬这梯子上去。只因脚底下的洪水,很快就要涨上去,只能站得更高,而这放哨台,足足有百米多高。
北堂煜带着人儿落脚,她扶着些放哨台的扶手。
县令楼承慌忙就给他们见礼,说道:“下官拜见王爷王妃,下官不能请你们进县衙一叙了,恳请二位见谅……”
那两个袖口边,都是用泪打湿的痕迹。
楼承除了哭就是哭,别无他法,没有能力守住县城,只能求助于他人。
白洛瑶开门见山的说:“三十万两的赈灾款,是不是楼大人与上下官吏,层层的剥削分走的?”
“这、这怎么可能是下官,下官没有那个胆子啊。县城就在天子脚下,岂敢公然犯法。”
楼承大汗淋漓,擦了擦。
北堂煜俯视着底下的一切,道:“洪水来时,为何不泄洪。”
楼承连忙说道:“本来是泄洪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何,那边的江水忽然就冲了过来。大量的鱼涌入,下官赶紧让人去救人、疏通,可是来不及了!”
白洛瑶直接道:“那也是楼大人你无能,既守不住县城,也救不了百姓,更无法防洪救灾,甚至连赈灾款都给看丢了。眼下却只能坐在这里啼哭,等待我们前来为你收拾烂摊子。”
这一席言,言之凿凿,说的楼承面带愧疚,老脸搁不住。
虽然很犀利,但这就是事实。
“……下官,愿意配合二位,早日查到失踪的三十万两银子。等案子结束后,下官就自请脱下乌纱帽,从今往后,就卸甲归田了。”
楼承唏嘘感叹,不住的摇头。
白洛瑶坦然道:“你倒是有这份骨气,不像之前碰到的那些县令一样,一言不合就下跪,诉苦,推脱责任。”
楼承哪敢啊?也不是不知道这位王妃主子有多厉害。
北堂煜眺望远处,几乎已经如同太平洋一般,河水泛滥,如若不能在七日之内找到应对的法子,这洪水最后连方绍台都会彻底淹没。
白洛瑶道:“好在清水河县没有大山,否则发生泥石流,就大事不妙了。”
此处唯一没有遭受洪水的地方,怕是找不到了。那么,那三十万两,到底被人运输到哪里去了?
除了河水就是河水,难不成沉进海里不成。
楼承连连擦汗,说道:“正是啊!王妃,万幸就在此处。”
百姓们都爬到很高的地方,身上的干粮就通过放哨台上运输过去,而楼承这里的吃喝也都是从外面的人冒着风险送过来的。
北堂煜拧眉,此处睡觉之地也没有,瑶儿夜里该如何安眠。
他吩咐同行来的雾眠,道:“拿纸笔来,本王试试泄洪之法。”
在王府时,北堂煜就连夜想出几个可用的法子。
雾眠顿时就从放哨台上拿出纸笔来,递给王爷。
白洛瑶说道:“这里的防洪无非就是开闸,把洪水给送到其他的地方去。可是其他地方也都是河水,所以几乎没什么用。最好的办法就是……”
她正要说出自己所想那个法子,却见北堂煜画下泄洪图,完全跟她所想的一样!
“我也是这般想的。”
白洛瑶想到自己的那个时代里,就是在地上凿出很深的通道,把水全都引入地底下,如此可以达到泄洪。
这样先进的法子,北堂煜竟然想到了!可见他也是聪明一绝。
楼承都看呆了,说道:“……真是前无古人啊,这法子好!有王爷这办法,我们清水河县的洪水,一定能够早日制止。”
北堂煜放下图纸,道:“只是实施起来,略有难度。切莫要记得,施工之人的安危。”
楼承马上道:“这个自然,王爷。”
白洛瑶有些担忧梁玉他们,梁兄约莫今日天黑之前能赶到,可是这个梯子都已经被淹没许久了,他们这里的梯子只有一个坐上去的吊篮。
北堂煜轻功好,不需要吊篮就能够带着她上去。
梁玉他们不行,需要一个个的爬山来,而且还会有掉下去的风险,毕竟并不牢靠。放哨台承担的重量暂且未计算过,加上洪水的冲劲,怕是也不能支撑太久。
白洛瑶问道:“楼大人,你这放哨台是钢铁做的么?”
楼承就解释说:“是从西洋进来的材料做的,十分牢靠。任凭洪水怎么冲,都不会冲垮。只是最多能够承担十人,再多就不成了。可能要委屈王爷王妃带来的那些人,去别的高处高就了。”
看来梁玉他们不能上来此处了。
入夜后,只听得洪水汹涌的声音。
北堂煜用披风披过白洛瑶,说道:“瑶儿,你枕在我的身上睡。今夜我守夜。”
这种情况之下,他是断然睡不着的,必须要时刻保护夫人的安危。
白洛瑶哪能睡得着,只道:“梁兄他们还是没有消息,我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困难,而且那些百姓们不知道该怎么睡觉。”
他们一定很绝望。
北堂煜凝着雾蒙蒙的夜里,没有月光,他道:“纵然在恶劣的环境下,也要睡好。明日过后,定会有所改变。”
白洛瑶便轻轻靠在他的怀里,道:“你说的对。我们此刻,就是百姓的希望。”
她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睡过去,不再东想西想。
北堂煜抚着她的青丝,想起了还在王府里等待爹娘回来的韶华,奶娘有没有照顾好她。
放哨台上传来一阵鼾声,楼承那没良心的县令,哭归哭,忧心归忧心,却也能睡得香。
白洛瑶总算知道这人的官儿,是怎么能当这么久了,那就是心宽。
“……凌王爷可在上头!”
底下,梁玉的声音传来,他浑身都被洪水冲的湿漉漉的,大声喊道。
白洛瑶一个激灵的坐起身,赶紧点燃火折子,照着些底下,问道:“可是梁兄?”
“正是!凌王妃。”
梁玉道:“上去的吊篮已经损坏,我们根本上不去。”
他带来的两个随侍,都有性命危险,那洪水马上就压没过他们的脖颈,十分紧张。
白洛瑶拉住一根有力的绳索,放下去,说道“梁兄,拉住绳子,上来!”
她的声音惊醒了楼承等人,一帮人也赶紧过来帮忙。
北堂煜单手运功,紧紧抓住,梁玉便顺着绳索爬上去,另外两个随侍也成功的上来。
梁玉大口喘着气,擦拭着脸上的沙子泥泞,说道:“却不想此处洪涝竟如此严重……”
白洛瑶递给他帕子,说道:“梁兄,快擦擦。你可沿路打听过情况了?”
梁玉点头,道:“附近几乎没有人烟,我是跟他们被冲到了这里。听见你们的声音。”
梁玉向来耳朵灵敏,五官异于常人。
北堂煜注视着帕子,格外的不悦。
“凌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已经是寸步难行,恐怕半途回去都没办法。”
梁玉没有摸清楚情况,接到的情况都是几日前的了,所以没有预料到洪水这么厉害。
“静观其变。”
北堂煜来到桌前坐下,淡淡的说。
梁玉一愣,看向白洛瑶。白洛瑶道:“我们现在确实没有法子,只能等他们将泄洪的通道给打穿,等待奇迹发生了。”
梁玉十分懊恼,早知道就带多点救生的东西了。不至于现在一无所有,还什么都派不上用场,就带了个人来,没什么用。
现在人越少越好。
“楼大人,你能不能解释下,银子是怎么丢的?”
梁玉将注意力,移到楼承身上。
楼承就说道:“下官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