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唤唤熟睡了。王兰姐妹俩面对面地躺在床上喁喁私语着。她们尽管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一年当中却没有见过几次面,更没时间这样轻松地长谈。对于王兰来说,妹妹是她唯一的毫无保留的倾诉对象。对于王红更是如此,她们即是姐妹,又是朋友,更是知己。她们的长谈一是可以解姐妹之间一年中的相思之苦;二是分享彼此取得的成绩;还有就是宣泄她们一年中淤积的苦闷和不快。每次经过这样的长谈,她们对未来的生活和事业就会再次充满自信和勇气。
“姐,我知道你这一年又带唤唤又工作,实在是太难了。我从唤唤的日记里已经完全了解了你们母女一年中生活的艰辛。”
王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唤唤这一年太累人了。直到现在她在学习上也缺乏自觉性。总是玩儿够了再学习,而且一边玩儿一边学习。她的学习成绩真可以说是我逼出来的。这一年,我不知被她气哭过多少次。有时候我对她真感到一种无奈。我不知是我的教育方法有问题,还是这个孩子有问题。我没想到小时候那么听话的孩子,长大了会这么累人。她的数学反应太差,不过她的写作能力和画画儿的水平大大超出了她同龄的水平。”
“我也看出唤唤跟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我更没想到她的写作水平会这么高,她的每篇日记都给我一个大大的意外和惊喜。真的,她的日记就是有的初中生也未必能写出她现在的水平。不仅用词恰当、优美,层次清楚,而且完全能表达出她的思想和内心世界。她的每篇日记都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故事。姐,你就当她是个有些怪异的小天才培养吧,尽管你很累,但她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琼瑶、三毛这样的成名作家不都是跟普通的孩子有些不同吗?”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我却不想让唤唤走她们那样的弯路,有她们那样的坎坷经历。我就是拽也要让她顺利地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每次想起这两位作家上学时的经历,都会使我觉得是一个女孩子少年时的不幸。每一个做母亲的都不会愿意孩子幼小的心灵承受那样的磨难,走她们那样的艰辛的路程。唤唤跟她们不同的是,唤唤的性格很外向,很容易沟通。所以我就经常跟她沟通思想,这样孩子内心深处就不会有孤独感。也好教育引导一些。”
“你说的没错儿。姐,只是我觉得你太不容易了。你每天工作那么累,晚上回来又要管唤唤的学习和生活,我这个当妹妹的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我真觉得……”
“看你,说到哪儿去了。一年过来了我们母女不也挺好吗?唤唤的成绩尽管时好时坏很不稳定,但她的进步是非常明显的。最起码培养了她的自尊心、上进心和自信心,有了一般孩子辨别对与错、好与坏的能力。这些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是最重要的。这要比暂时的高分成绩还要重要。只要培养孩子健康、上进的心理,将来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我从来没要求过唤唤必须考多少名、多少分。只要她的成绩在班上前十名左右就行。因为这个成绩足以证明学过的东西基本掌握了。应该允许孩子有偶尔的疏漏和错误,给孩子一个空间。现在唤唤最大的问题还是自己管不住自己。她的进步老师也非常满意,她没想到唤唤一年的时间进步会这么快。我无论多忙,每周都要跟老师进行一次沟通,了解唤唤在学校的情况。老师们都说唤唤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学生,她的体育和音乐也非常出色。
其实老师也有老师的苦衷,现在家家都是一个孩子,在家里娇惯得像小皇帝、小公主,有的家长老师管严一点都不满意,老师请家长到学校去一下,想跟家长沟通孩子的情况,有的家长根本就不去。说什么我花钱把孩子送到学校,就是让你们教好孩子的。我们家长都是上班的,哪有时间去管孩子?再说我们的文化有限,也不知道怎么管,教育孩子本身是学校的责任。其实这样的家长真的是进入了一个误区,你当家长的对孩子的教育都这么不重视,老师教一个班,一班学生有五六十个人,他们哪有时间和精力去了解每个孩子的心理和性格?所以要想把孩子教育好,做家长的就要和老师配合。孩子永远是你自己的,而老师教的学生一茬又一茬,一个班有几个差生,并不奇怪。而这几个差生的心理就要承受他们不该承受东西。所以,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成为这几个差生中的一员。我每天就是再累,孩子的作业必须要检查,日记必须要写,周未除了作业和日记外,必须要画两张以上的画儿。完不成就别睡觉。同事们都说我教育孩子太严厉,甚至有些残酷,有时唤唤也不理解,你没看她的第一本日记,在日记里没少骂我。”王兰说到这儿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王红好奇地问:“骂你什么?”
“骂我是巫婆儿、母夜叉,她在日记里说,谁的妈妈像我的妈妈这样,整天就知道管人家,不让人家看电视,你买电视不就是让人看的吗?我有时真恨妈妈,真讨厌妈妈,可我又最爱妈妈,离不开妈妈。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在日记里后悔地说:‘我不该老是气着妈妈,妈妈那么累,我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她有时还进行自我分析,分析完自己,然后又分析我说:‘为什么我跟妈妈总是闹矛盾呢?因为我遇上了一个非常要强的妈妈,妈妈遇上的一个我这样自由散漫没有自觉性的女儿,所以就有了我们这样一对经常吵架、经常闹矛盾的母女。不管怎么说,妈妈是对的,我是错的,错的就应该听对的,唉,真没办法。谁让我总是错的一方呢,我只好听妈妈的了。’”
姐妹俩会心地笑了起来,笑的同时,又都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是啊,哪个孩子的成长不包含着家长幸福和辛酸的泪呢?王红听到姐姐绘声绘色的讲述,刚才那种替姐姐感到辛酸的心情化作了幸福。是的,这不只是辛酸,而是母女俩合奏的一个个美妙而感人的乐章。
“姐,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这一年你不仅工作上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而且对孩子的教育经验和方法是书本上找不到的。”
“不是的,回过头来总结是一回事,可实际生活中我对孩子的教育有时充满了无奈和失败感。唤唤的调皮和不听话,学习上的缺乏自觉性,还有她天生的逆反心理,说轻了她不当回事,说重了她逆反。鼓励她效果好一些,可时间长了也失去了应有的效果。比如说回家后我做饭,让她写作业,她一个人在屋里不是玩文具盒里的东西,就是把写字台里的东西掏出来玩儿,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就会‘嗖’地拿起笔来写。气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晚上吃完饭我看书或写一些东西。她在身边写作业,写不了几个字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会儿去趟厕所,一会儿喝口水,过一会儿吃个水果。反正就是踏不下心来。每天早晨你越急着上班,她越磨蹭,起床得叫她好几遍,你不急得跟她发脾气她不起来。起来后穿衣服、洗脸、上厕所这些事四十分钟她都干不完。每天不知要催她多少遍,费多少话,说急了她也不满意。如果一周有两三次这样也是正常的,可谁也受不了她天天都是这样。再加上我工作一天的劳累,有时工作上的不顺心,回来后还要给她做饭,洗衣服。所以对她很容易失去应有的耐性。她这一个孩子,要比地震那时候管你和姣姣,小博、王黎你们四个都要累,都要费心。”
“我在师范也没少听家长们反应现在的孩子不好管。现在都是一个孩子,家长把精力和疼爱都集中在一个孩子身上。反而造成了孩子普遍对生活、对父母有了更高的要求。但他们对自己要求却很少。”
“是的,我们单位有一位陈姐,六年前丈夫因一次意外的车祸死了,儿子现在正上高中。一次到我们单位来找他妈妈,他妈妈可能跟他讲过我上学的经历来鼓励他好好学习。一见到我他妈妈就给他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王兰阿姨。’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妈妈竟然当着我的面儿说:‘妈,你看人家王兰阿姨多有气质,一看就是个文化人。你看你,一脸的乏味。以后开家长会你别去我们学校了,让王兰阿姨替你去吧。’你不知道她妈妈当时那种痛苦的表情,我看在眼里心里真是特别不是滋味。因为我也是个母亲,我非常能感受到她妈妈的心情。我非常耐心地对他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妈妈呢?在没有你之前,你妈妈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你知道吗,是你才让她变得这样乏味的。’这个孩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说:‘因为这么多年你妈妈需要上班挣钱供你上学,给你买体面的衣服穿。而她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和化妆品都不舍得买。
你妈妈的工作是站八个小时的柜台,而且每天上班要搞卫生、上货,要对顾客笑脸相迎。工作一天下来已经非常劳累了,回家还要为你洗衣服,做饭,你不但不对妈妈感恩,反而用这样的话来伤你妈妈的心。你觉得你对吗?我希望在你休礼拜的时候抽出一天的时间来体验一下你妈妈的生活。好吗?’后来我听他妈妈说,我的话让这个孩子非常受教育。学习累了休息的时候,主动帮妈妈干一些家务。现在自己的衣服基本上自己洗。对他的妈妈也懂得尊重了。过五一节的那天这个孩子真的来到我们单位来体验生活。我把他安排在了他妈妈的食品组,学着他妈妈的样子招待顾客。因为是过节的日子,顾客特别多,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他累得不想说话。到了家里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但他为了体验妈妈一天的生活,他硬撑着和妈妈一起做饭,干家务。从那以后,他更加敬重他的母亲。在高考中,他的作文《妈妈的一双手》得了满分。而且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
(1)第七十章 从唤唤的日记中了解到姐姐生活的艰辛 (3)
“作为父母很容易为了儿女放弃所有的梦想,为儿女牺牲自己的一切,而儿女却看不到父母的牺牲。他们认为父母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非常自然、应该的。所以要想既不失父母的爱心和责任,又不失自我存在的价值,就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来赢得周围和儿女的尊敬。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我这样的单亲家庭,我常常想,怎样教育好孩子,同时成就自己的事业,做到相亲相爱的母女,同时又是两个独立的积极向上的个体。我觉得我在这方面做得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