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今天找你来是想求你一件事儿。可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贾处长边说边观察石磊的脸色。
石磊脸上却任何表情也没有，只是说了句：“不好意思开口就不说了吗？”
贾处长尴尬地笑了笑：“啊，啊，是这样，我儿子已经高中毕业了，他想去当兵，可他的眼睛近视，走正常渠道肯定是不行。我想让你代我求求你爸爸，走个后门儿。事成了我会重谢他老人家的。”
石磊玩世不恭地笑着，撇了下嘴：“贾处长，可惜司令员的职位不是我的，如果是我的，我一定给您办。我父亲他老人家您也许有耳闻，如果您要是不怕碰一鼻子灰，您最好自己去，我是不敢冒挨骂的险。”说着石磊站起来，笑着走到贾处长办公桌前：“您如果不知道我家住在哪儿，我可以给您引路。”
“那……那就算了。”贾处长不自然地笑着说。
“贾处长您还有事吗？”石磊非常礼貌地说。
“没……没事了。你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来找我。”贾处长在说最后这句话时，才恢复了自信的神态。
“谢谢！就是工作不顺心，我也不会劳您的大驾的。”说完石磊一阵风似的走了。
石磊、张亮、李川、马顺来到饭店，点完菜，李川把钱递给石磊：“这是那批货挣的钱，这是你的那份儿。”
“我要一半，这一半你们三个分。”石磊拿出一半递给李川。
“这是为什么？”李川不解地问。
“上次咱们的货被抢我没去，你们三个应该多得。”
“算了吧，你跟我们算这么清干什么？”张亮埋怨地说。
“就是，再说那批货的钱又都收上来了。你快拿着吧。”马顺说着把钱又递给石磊。
“要不，这钱就留着请客。”石磊说。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李川说：“好吧，就由你请客吧。”
“对了，石磊，你知道吗？齐齐辞职了。”张亮说。
“辞职？为什么？”石磊有些惊奇地问。
“还不是他们单位领导势利眼，她爸在位的时候，死乞白赖地把她安排在办公室。其实咱们也知道齐齐不是坐办公室的料儿。现在她爸下来了，又让她去站柜台。”李川说。
石磊听了这话，想起前些日子贾处长和自己的谈话，不禁玩世不恭地冷笑道：“人世间就是这样世态炎凉。真正的爱和理解在这个世上太吝啬了。世上什么最珍贵？真诚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爱和理解才是最珍贵的。那些虚假的、带有附加条件的爱和理解一文不值。”
“石磊，尽管我们是好朋友，你却很少在我们面前表露你的思想和情感，所以我们有时很难理解你。既然我们是好朋友，你就不该把自己封闭起来。难得你今天在我们面前有这样的感慨。”李川真诚地说。
“是的，石磊，我和马顺尽管说不出李川这样的道理来，但我们也有这样的感觉，我们老是猜不透你。所以我们有时就不能理解你。”张亮真诚感慨地说。
“你们多心了，我刚才的话并不是针对你们说的。对了，齐齐辞职了，现在在干什么？”石磊故意把话岔开。
“听说她要开一个发屋。”张亮说。
“这倒是件好事。”石磊点点头说。
“石磊，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进货？我们三个想干大一些，咱们的货既然这么抢手，而且……”
马顺还没说完，石磊用手阻止道：“你们知道干大了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咱们倒的又不是违法的东西，怕什么？”张亮不服地说。
“不错，咱们倒的并不是违法的、对社会有害的东西。相反，咱们给老百姓生活上增添了活力和色彩。但是，咱们国家现在还没有政策可以随便倒买倒卖。所以，咱们现在还是谨慎点儿好，一旦国家政策下来，有我们大干的时候。还有，咱们在倒卖过程中如果有关卡，该打点的打点，少些麻烦。”石磊说。
“这次我们就给工商市场管理人员这个数。”马顺伸出一个手指。
“这就对了。”石磊说完沉思片刻问：“你们知道咱们国家恢复高考的事吗？”
“知道，这真是件好事。”李川说。
“李川，你那么聪明不想去试试吗？”石磊问。
“我……我不想了。我爸我姐都让我去考考试试，可不知怎么的，自从咱们做买卖挣钱后我什么心思也没有了。怎么？石磊，你想试试吗？”
石磊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一会说：“这些日子你们不要再找我了，等高考结束以后我会找你们的。”
“你真要参加高考哇？”张亮吃惊地问。
石磊点点头。
“没有你我们做买卖就没主心骨儿了。你还……”
“马顺，别为难石磊。石磊学习一向比我们三个好，这是关于他一生命运的大事。我们应该支持他，不应该给他拉后腿。”李川理解地说。
石磊自从和李川他们分手后，除了上班，业余时间全部用来复习功课。石伯年知道儿子准备参加高考非常高兴，也非常支持。为了不影响他学习，电视看完新闻就马上关掉，一个人到自己的房间去看报纸。石磊经过九个多月的复习，信心十足地准备迎接高考。没想到的是就在高考前的晚上，石磊突然肚子疼得无法忍受，他捂着肚子硬撑着起来告诉爸爸，石伯年打电话请来军医，大夫怀疑说是阑尾炎，要石磊立刻去医院做检查。石磊说什么也不肯，其实石伯年心里明白儿子不想错过明天的高考。大夫给石磊吃了药、打了针想在他家里陪着石磊，怕石磊的病情加重。并告诉他们别小看阑尾炎，如果治不及时会有生命危险。但石磊执意说没事，让大夫回去了。第二天早晨石磊忍着疼痛挣扎着起来去参加高考。但肚子却越疼越厉害，一碗饭没吃完，疼得他额头冒出了汗。石伯年担心地说：“石磊，还是去医院吧？真要是阑尾炎耽误了可就麻烦了。”
石磊捂着肚子忍着疼痛：“那考试怎么办？我复习了这么长时间不能不参加考试啊。再说，我是有把握能考上的。”
“可你疼成这样怎么参加考试啊？再说就是错过了今年，明年还有机会嘛！”石伯年心疼地劝说着儿子。
“不，如果错过了今年的高考机会，以后我不会再……再参加高考了。”
“好，好，那我派车送你去参加考试。”
石伯年破例派车送儿子参加高考，可石磊一科没考完肚子疼得就坚持不住了。等考场老师派人把石磊送到医院时，大夫立刻决定手术，手术做完大夫埋怨地对等在外面的石伯年说：“首长，幸亏早来一步，差一点穿孔，如果真的穿孔是很危险的。”
一周后石磊出院了，一生中满怀希望改变他命运的高考机会错过了，从此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起来。爸爸劝他继续复习参加明年的高考，但他却固执地说绝不再参加高考。爸爸了解他的脾气，拿他没办法。
石磊晚上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无论爸爸怎么教训他、怒斥他，他也不回敬。只是骂一次回家的时间更晚一些。到了最后干脆彻夜不归。石伯年又伤心、又失望。一年以后，石磊突然跟爸爸说他办了留职手续，想去深圳闯闯。石伯年没有说同意，也没说赞成。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反对石磊也不会听从的。但石伯年也心疼儿子，有时在心里也为儿子的坎坷命运抱不平。少年失去母亲，在学校受尽了欺辱。毕业后想当兵却因为自己的历史问题没当成。等他平反后石磊又超龄了，报着最大的信心和希望参加高考却又失去机会。自从石磊失去高考机会后变得越来越颓废。如果让他在改革的初期、在艰苦环境中锻炼锻炼也未必不是好事，但他又担心石磊在那样的环境走入歧途。石伯年心里的这些话没有对儿子说，他知道儿子对他的任何话都很逆反。但他让石磊保证别做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石磊说了句：“这不用你来告诉我。”便和张亮、李川、马顺一起踏上了去深圳的路途。
在去深圳以前，石磊特意去干妈家和干妈告别。他怕干妈惦记，没和干妈、娟姐说他去深圳闯荡，而是说单位派他去深圳办事处。要在那里工作几年才能回来。并安慰她们说不要惦记他。但当他离开干妈的家，干妈那瘦小的身影在门口久久地凝望他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到了深圳，他们打工、做各种生意，发疯般挣钱。最后石磊把挣到的所有的钱去炒股。无论张亮、李川、马顺他们怎么阻止他都不听。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石磊炒股的钱几倍、几十倍地赚，石磊就这样利滚利，股越炒越大。他还说服了李川他们三个也来参加炒股。等到股市不再是十炒十稳地赚时，石磊他们把股票全部抛掉，又做起了生意。然而，就在他们的买卖越做越大，生意越做越火的时候，石磊突然宣布说回家。无论张亮、李川、马顺他们怎么吵闹着不让他走，他都不听。他说人各有志，最好大家不要勉强对方。他只是想抽回生意上自己那一股回去。他们三个经过反复商量，觉得没有石磊就像没有了灵魂，再说大家一起来的，不一起回去总觉得说不过去。所以他们只好和石磊一起把门店连同货物转卖掉。但在这之前他们三个逼石磊答应一个条件，回到家后由石磊牵头继续做生意，他们也答应石磊，石磊只出谋划策，不占用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他们和深圳的两家公司签定了合同，为他们提供货源。
就这样他们在深圳干了四年多，都成了富翁后衣锦还乡。李川、张亮、马顺三个人都没有想到，石磊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建筑学院当了一名旁听生。并且和过去一样骑着那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一身休闲装去上课，从不在人前显富。只是偶尔和他们三个聚会，或在娱乐场合、生意场合时才穿上名牌服装。李川、张亮、马顺便不同了。回来后他们又是买别墅，又是买汽车，手机不离手，名牌衣服不离身，而且先后都找到漂亮女孩结了婚。他们很少看到石磊，因为石磊有一大堆功课要做。只是生意上不得不需要石磊出面时才打电话叫他。尽管没有在深圳时挣的钱多，但他们的生意一直很顺。挣的钱石磊只要四分之一的一半，其他的一半分给他们三个人。他们拗不过只好同意。尽管他们理解不了石磊的一切，但石磊在他们心目中的威望却越来越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