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静话音刚落,市委书记和院长以及几位市领导已经到了病房。郭静站起来。王兰也要起身。书记赶紧摆手说:“不要起来。王兰,对不起,自从黎院长的追悼会结束后,对你们的生活从未过问过。我作为市委书记说明对群众生活关心得太少了。”书记真诚的歉意使王兰和在场的人都很感动。
“您不要这么说,我们唐山正处在整体规划和恢复建设时期,您是一位日理万机的书记,我们这点困难自己能克服的。”王兰说。
“谢谢你的理解,作为市委领导,我非常感谢我们勤劳善良的唐山人民。没有你们的支持和理解,我们唐山也不会恢复发展得这么快。王兰,你一定要把伤和病养好再去上班。关于你们的经济困难,我们会帮你解决。”
王兰哽咽了:“不,不用,我能……”
“不要硬撑了,治病要紧。把身体养好,是为了以后走更长的路。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对不对?”书记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位慈父对女儿的疼爱和叮嘱。
王兰感激地含泪点点头。
书记转向郭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郭静吧?”
郭静微笑着点头说:“是的。”
书记伸出手来和郭静用力地握了握:“我代表全市的听众感谢你为我们做的每一期节目。无论多忙,我都要听我们唐山人那一个个催人奋进,感人至深的真实故事。”
“谢谢书记的鼓励,我们会把这个节目办得更好的。”
“对,我是《与你同行》节目组……对,没错,是中午十二点多钟,对,就是在郊外的……对、对……您就是那个司机?太好了……她现在住在开滦医院,对,我们这个节目的主持人郭静现在就在医院照顾她,好……我代表这个女孩谢谢你……好,再见。”
“你就是那个被刮伤的女孩吧?”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营养品来到病房问。
王兰和郭静互相望了望,都不认识。
“是啊,你是……”王兰问。
“我就是那天中午开车刮伤你的司机。那天我是听到后边‘咚’的一声,但我从反光镜里什么也没看着。因为当时正拐弯儿,再加上工地等着用石子儿,我也就没下来看看。今天听了广播,从时间和地点上我推断出是我开的那辆车。姑娘,我可不是故意逃跑的,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实在对不起。”朴实的司机师傅真诚地道歉说。
“师傅,我已经没事了,再说当时我也有责任。”
“没事就好,我们单位让我把医药费带来了,我去交医药费。对了,这是我给你买的营养品。”
“师傅,你快拿回去吧,我这……”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下,说明你没有原谅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好好躺着,我去交医药费。”
“郭静,那就不用你来支付医药费了。”护士说。
“好吧。师傅,谢谢你。我是郭静,希望你喜欢我们的节目。”
“你就是《与你同行》节目主持人郭静?”司机兴奋地问道。
郭静微笑着点点头:“是的。”
“这个节目真是太好了,我一天到晚离不开收音机,我就爱听这个节目。”司机有些激动地说。
“谢谢你,师傅。希望你们多给我们的节目提意见。”郭静真诚地说道。
“意见倒是没有,像说我们老百姓这样的节目我们都爱听。要是一周多两期这样的节目就更好了。你们待着,我去交钱了。”
“师傅,我带你去交医药费。”护士热情地带司机师傅走了。
“王兰,你可以下地了?”
听出是谢大姐的声音,王兰赶忙转过身来。惊喜地:“谢大姐、甄珍、乔珊,你们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你姐夫不是在市委上班吗,今天中午他回家就问我,你经常在家里说的那个王兰挨车撞了你都不知道?你还是当大姐的呢,连市委书记都知道了。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听收音机。到了单位我跟她俩一说,她俩非等下班和我一起来看你,所以等到下班才来。”谢姐一个人说了这一堆话。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谢谢你们惦记我,我已经没事了。”
“王兰,这五十块钱是我们三个人的一点心意,我们知道平时帮助你,你是不会接受的,但是今天这钱你可不能不收。”甄珍说完把钱放在枕头边上。
“不行,你们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说实话,一个多月没看见你们我真的很想你们,你们来看我我比什么都高兴,快把钱拿回去。”王兰硬把钱塞进甄珍的手里。
“王兰,我们知道你要强,可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心意呀。你如果不收,是不是太不领情了?”谢大姐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有老又有小的,甄珍、乔珊挣的钱又不多,你们……”
“我们再不容易也比你的条件好吧,你就别再说什么了。”甄珍说着又把钱压在枕头下。
“就是,平时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帮你,现在能帮你一点我们心里会好受一些。”乔珊含泪激动地说。
“谢谢,谢谢你们!”王兰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经理,你找我?”谢姐来到经理室。
“老谢,你们组王兰是这样一种特殊家庭你怎么不告诉我?要是我知道就不会让她回家休病假去了。当时有人跟我说她得了肺结核,我是为你们组的人考虑,怕她这种病传染给你们。早知道这样让她看库房什么的干一些轻活儿也不是不可以。王兰的事连市委书记都知道了,这显得咱们商场的领导太不关心职工的生活了。”经理有些不满地说。
“经理,你这么说好像责任都在这身上?是的,当时你让王兰回家休病假,我是想找你说说,可王兰说什么也不让。你说让王兰回家休病假是为了我们组,但王兰得病的事可不是我们告诉你的。我们也没有嫌她。”谢大姐有些不服地说。
“好了,你别说了,是我们做领导的太官僚了。下午下班后你带我到医院去看看她吧。”
谢姐带着经理和办公室主任来到开滦医院看王兰。一进病房,王兰的床空着。“嗯?王兰怎么不在?昨天我们来看她还在的。她还没好不能出院哪?”谢姐自言自语地说。
“师傅,您知道这个床的病人干什么去了吗?”办公室主作问陪床的中年男人。
“你们是说那个女孩儿吧?她说不放心弟弟、妹妹,跟大夫请假回家去了,明天早晨再回医院,你们明天再来吧。”中年男人说。
“谢谢你。”谢姐说。
“把东西给王兰放下吧。”经理说。
“好吧。”谢姐把营养品放在王兰病床的床头柜上。
他们走出病房,谢姐问:“要不,我去她家看看。”
“不用了,明天你再来一趟,跟她说我们来看过她。她出院后让她来上班。给她安排轻巧点儿的活儿。”经理说。
“好吧。”
王兰拎着大家送给她的营养品和水果回到家中。见弟弟、妹妹们还没有回来,又去市场买了几样青菜和肉,想给弟弟、妹妹们改善生活。王兰买菜回到家,见王黎一个人正“呜、呜”地喊着玩纸飞机。
“王黎。”王兰看着弟弟玩游戏的样子,喜爱地喊了一声。
“姐姐,你回来了?姐,我可想你了。”王黎兴奋地跑过来,拿过姐姐手里的菜。看到菜篮子里这么多的菜和肉,兴奋地:“姐买了这么多的肉和菜,晚上又有好吃的了。姐你不在家,我们可苦了,红姐和姣姣姐做的菜一点也不好吃。”
王兰笑了:“今天姐给你们做顿好饭,怎么就你一个人放学回来了?哥哥、姐姐都没回来?”
“他们……他们……还没放学。”王黎低头装作写作业。
王兰边生火边问:“你们最近学习怎么样?用功吗?”
“挺……挺用功的。”
王兰听王黎说话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王黎没再说什么。忽然发现王红、李姣和崔博的书包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蹙起了眉,声音严厉地说:“王黎,你跟姐说实话,他们三个到底干什么去了?”
王黎见姐一脸的严肃,害怕地:“姐,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他们……他们这几天捡破烂儿去了。”
“捡破烂?捡破烂干什么?”王兰不解地问。
“他们说攒钱给你交医药费。”
王兰呆住了,心里又气又自责,气的是孩子们竟敢逃学,自责的是弟弟、妹妹们竟为了自己……
“他们在哪儿捡?我去找他们。”
王黎见姐姐气得脸都变了色,害怕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没准儿在哪儿。”
王兰起身就走,头却突然一阵晕眩起来,险些摔倒,赶忙扶住床,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伤口。
“姐,你怎么了?”王黎扶姐姐坐下,倒杯水:“姐,你喝点水。”
“我没事,我去找他们,天都快黑了他们到哪儿去了……”王兰把水放下又往外走。
“姐,你又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你怎么去找哇?”
王兰走出家不到一百米,远远看见三个孩子手拉手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往她这边走来。
远远地就听到王红的声音:“姐姐一定想不到我们也可以挣钱了。你们说姐姐如果知道咱们没上学她会怎么样?”
“姐肯定会生气的,不过等姐出院以前咱们把功课都补上。”崔博的声音。
“今天张丽丽还说老师问咱们为什么不去上学了?我跟她说我姐病了,我们在照顾姐姐。”李姣细小的声音。
“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姐姐知道,我们把姐姐的住院费挣够了就去上学,我们三个一定要多用功把落下的课补上。”
“红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
王兰听到这儿转身回到家。三个孩子一进屋,看见姐姐愠怒的脸,三个孩子的兴奋心情瞬间被姐姐的面孔吓跑了。他们站在门口谁也不敢进去,也不敢说话,只是呆呆地站着。
“你们三个给我进来!”听见姐姐低喝一声,三个孩子挨个蹭着进来,并排站在姐姐面前。“你们三个干什么去了?”王兰厉声喝道。听姐姐这么一问,他们三个几乎同时看着王黎。“看王黎干什么?我在问你们。”他们三个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说话呀!”王兰的怒喝声一句比一句高。
“我们……我们去挣钱了。”王红吞吞吐吐地说。
“谁批准你们可以逃学,去挣什么钱了?”王兰说到这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红,你最大,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说着拽过王红朝屁股上狠狠地打了起来,边打边哭边不停地说:“我让你带弟弟、妹妹逃学,我让你带弟弟、妹妹逃学,我要让你永远记住,逃学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姐,你别打红姐了,你打我吧。”崔博哭着来拉姐姐的手。
王兰转过脸拽过崔博朝屁股就是两巴掌。
王红和李姣拉着姐姐:“姐,你打我吧。别打小博。都是我的主意。”
王兰又朝李姣的屁股上打了两下,并说着:“我要让你们全都记住,以后还敢不敢逃学?”
王兰停下手,喘着粗气,含着泪看着三个泪流满面,惊惶失措的弟弟、妹妹,自责痛悔而又无奈地趴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四个孩子吓得围着姐姐哭起来,并不停地跟姐姐道歉:
“姐,是我不好,都是我出的主意,你别哭了,你打我吧。”
“姐,你的病还没好,别再哭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气你了。”
“姐,以后我们会好好学习的,再也不逃学让你伤心了。”
“姐,你别再哭了。”
王兰让无法言表的痛苦、自责的泪水尽情地流着。这种痛哭好像是她淤积了太久的复杂情感的宣泄。这种情感是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也许只有这样的痛哭才能使她忘记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听到弟弟、妹妹们的道歉声,王兰起身擦干泪水,抱歉地拉过弟弟、妹妹们说:“对不起,姐没吓着你们吧?都是姐不好,姐没照顾好你们,还打你们。姐打得疼吗?”三个孩子用力地摇着头。“其实姐心里非常自责,姐是在生自己的气,可姐却把气撒在了你们身上,以后姐再也不会打你们了。你们快洗洗脸,姐给你们做饭去。”
“姐,你休息吧,我和姣姣做饭。”王红看着姐姐憔悴的面孔,心疼地说。
“是啊,姐,红姐我们俩做就行了。”
王红、李姣说着拿起菜篮子就要去洗菜。
“不用了。你们洗完脸赶快把落下的功课看看,有不会的内容吃完饭我给你们讲。今天能补多少是多少。以后姐每天晚上都回来给你们做饭补功课。”
“姐,你放心吧,我们三个会把丢掉的功课补上的。”崔博坚决地说。
“是的,姐,用不了两个星期,我们三个还会是全班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姐,我和姣姣明年一定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王红信心十足地说。
李姣在一旁认真地点着头:“是的,姐,你放心吧。”
王兰看着四个可爱、懂事的弟弟、妹妹,欣慰地说:“姐知道你们一定会的。姐相信你们都是善良、优秀的好孩子,这也是姐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