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半夏这边出来,循着刚才蛇妖的气味来到西边的小树林里。她站在树林间等了许久,一阵阴风划过吹开周围的树木。徐半夏转身面对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蛟:“我以为你要躲到天荒地老。”
“三公主?”
蛟看了一眼她的周围,鲜红的蛇血浸染大地。而那个娇媚的人形渐渐变成了一条干扁的蛇。那蛟似乎被此景刺激到了,仰天长吼一声便朝着徐半夏攻去。徐半夏避也不避就径直站着迎向刀锋。
那刀锋划破长空却硬生生的停在了徐半夏鼻尖前一分之处:“你下毒?”
“九蛟,我们也算是在一个地方呆了三百年。你当真认为我奈何你不得不成?”徐半夏微微一笑,“那条蛇怀了你的孩子吧。我刚进到余杭城便闻到那个气息了。每日吃一人方可继续养胎。如此残忍的手法,不正是你们蛟蛇的生育之法么?”
九蛟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蛇妖:“三公主,当年吃了你眼睛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但是也正因为是他吃了我的眼睛,你们兄弟几人才有法力分身化人的不是?”徐半夏微微扬起手,周围霎时间狂风乱舞,树叶沙沙作响。九蛟被徐半夏之前让土地放置的毒香给牵制住,动弹不得。他看着徐半夏一只手划出半个圆形,忽然传来一阵水流之声。
片刻之后一股清泉慢慢从脚底溢出,然后顺着他的腿而上,慢慢将他包裹起来。空气逐渐被夺去,九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他和徐半夏只差咫尺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感觉到不只是周身的水,就连体内的血液都已经不受他的控制。那水流越聚越多,慢慢凝聚成了一个球。更有甚者那原本清澈的水开始慢慢变红。九蛟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出,可是自己却无可奈何。
谁来救救他?
正当九蛟临死时,一道银光闪过将水球穿破。徐半夏也因为受到这个冲击而往后倒退三大步,她捂着胸口眉头一皱将胸口淤血吐出。而此情此景正好被赶来的秦晋看到,九元天乾剑自动飞出朝着那道银光飞去。而他则立刻来到半夏身边:“半夏。”
“别管我,追。”徐半夏推开秦晋的手,慢慢擦掉嘴角的血,“我没事。”
秦晋侧头看去,梼杌正和那人站得灼热,但是不难看出已经渐渐露出败势。秦晋冷喝一声,梼杌收回攻势对着那人叫嚣道:“我主人来了,你跑不掉!”
“哼。”那人冷哼一声,正准备带着九蛟离开却被一股力道给打了回来。他侧头一看不知何时秦晋已经来到身后。刚才拼劲全力破了徐半夏的法术,他现在也是气血震荡不宜久战,他向徐半夏那边忽然扬声笑道:“三公主这般作为就是为了将我逼出来。难道三公主对我旧情难忘么?”
“半夏一日不敢忘记你的所作所为。”徐半夏淡淡的说道,并没有被他的激将法给刺激到。那人却偏偏不让她好过,只听他哈哈大笑道:“三公主如今可谓是高高在上了,可是我将会永远记得三公主在我身下的样子。”
九元天乾剑划破两人的对话,刀锋之凌厉隔着半空都能划破那人的面颊。徐半夏的手指动了动,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仿佛有了指引一般越流越多。那人原本不察却猛地看着徐半夏:“你!”
不等他多说,秦晋已经猛然攻来。他手里还抱着一个九蛟怎么可能敌得过秦晋,只能节节败退。偏偏身上没多出一个伤口,血液流动的速度就越快,他知道这事徐半夏在搞鬼却无暇顾及。天界第一战神的攻击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看着不妙只能将九蛟抛向秦晋,被后者毫不留情地横刀砍断。漫天猩红散开,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徐半夏撑到最后终于瘫软倒在地上,秦晋本欲去追见状只能先回来将徐半夏扶起:“半夏?”为何你的脉象如此纷乱。
“他跑了?”
“嗯。”
“九蛟呢?”
“死了。”没有告诉她具体是怎么死的。
“我要他的眼睛。”说完这一句,徐半夏闭目倒在秦晋怀中。
秦晋皱了皱眉,却依旧让梼杌去将九蛟的眼睛给挖了出来才带着徐半夏离开。可是神秘人的话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戬带着徐半夏并不是回天庭而是回到了客栈,明远已经在客栈里等候多时了。他看着秦晋将徐半夏轻轻的放置在床上,各方面检查仔细了才将床幔放下。他径自地垂首不语,其实在他的心目中,舅舅这样的神祗只有嫦娥那般的美人才是绝配。
他曾想着给舅舅和嫦娥姨母拉红线,可是却被舅舅变相地拒绝了。静思堂上,母亲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那是你唯一的舅母,以前是,以后也是!
可是那个瞎了眼的女人怎么能成为自己的完美无缺的舅舅的伴侣呢?他才不允许呢!
不过明远已然不是当年的明远,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出自己的不满而是平静的等着秦晋开口。独自追杀蛇妖十五年,他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思。他也知道此时秦晋将他叫来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秦晋将一个闪光的小瓶递到他的面前:“这瓶子内是一条蛟的眼睛,你拿着它到世间寻找,若是有相近的蛟在你附近,瓶子内的眼睛会发光。找到那些蛟,带上天来。”
带上天去,而不是就地杀死?明远结果那个瓶子再抬头看秦晋,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不解。秦晋微微一笑,对于他的成长很是满意:“这事只能你我知晓,决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哪怕是三妹或者小玉都不行。”
“我知道了。”明远将瓶子收入怀中,“那我去了,舅舅。”
“嗯,自己小心些。”秦晋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做挽留。
在明远离去之后,秦晋独自坐了许久才走到里间,撩起床幔细细打量着昏迷不醒的人。徐半夏仅仅是法力消耗过多,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看着她苍白的脸,秦晋还是有些无奈。三百年了,还以为她真的变得如对外界的表现那般沉静温婉。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任性的三公主,这么大的事情不跟他商量就擅自主张,若是方才他没有及时赶到那个后果真是不敢想。
秦晋叹了口气,刚想将床幔放下却听到徐半夏叮咛了一声,声音很细却分外地撩人心弦。秦晋愣了一会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下一刻她却清晰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在昏迷中喃喃地低声唤他。
“秦晋,这儿好冷。”
哪儿好冷?
“秦晋,救我,我好冷。”
秦晋看着那只向上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会还是将之握住。而那个迷茫中的人儿因此也找到了依靠:“秦晋……”
所以,琉璃海海底三百年,你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才会性情突变,才会逼得自己变强大,才会因此失去自己的眼睛。半夏,你为秦晋至此,秦晋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当徐半夏醒来的时候,她确信自己闻到了花香耳边响彻的是叽喳鸟语。她愣了一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但是她可以明确地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一定很美,阳光此时正照在她的面上,暖洋洋的感觉盈溢周身。她仔细地听着,希望能够从周围的声音中辨认出自己所知道的声音。
譬如……
“主人,三公主醒了。”
徐半夏放下心来,至少她现在不是处于危险的地方。她静静的等了等,等到有人来到自己面前:“手。”
徐半夏乖乖的将手伸出去,那人握着一会之后:“应该是没事了。”
“多谢真君。”
“你睡了多日,先下来走走吧。”秦晋淡然说道,并没有直接面对她的话。醒来之后和昏迷之时完全是两个人。徐半夏出了门才渐渐感觉出他们正在一处山谷,扑面而来的清风吹动她的长发:“我们在哪?”
“泾塘洲”
为何要回到泾塘洲呢?徐半夏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对于这个地方很爱很恨很纠结。大约一千五百年前,她在这里出嫁然后陷入深深的婚姻漩涡里。现在的徐半夏端看之前的那个人,的确是无理取闹不分尊卑,她太受宠了所以不知道自己多么的幸福只是不断地奢求。
而当时的徐半夏心里所想的是什么?大概是小门小户的平淡幸福,可是如果真的那样,徐半夏又会嫌弃秦晋没出息,做缩头乌龟。人从来不能两全的,即便是神他也有所得和有所不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现下两人住的也不是当年的秦府,秦府已经整个搬上了天庭,在原本秦府的位置,泾塘洲的百姓们建起了一座真君神庙。据梼杌说的,那神像七分形似三分神似,刻得非常的好。徐半夏闻言也不过是淡淡一笑。
秦府坐镇泾塘洲一千多年,经历了多少代百姓,秦晋在他们心目中早已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能刻得这么好也是应该的。
梼杌看徐半夏没什么反应,便姗姗的无话可说了。他现在才真正知道三公主看不到是什么感觉,若是有一天他也看不见主人,他会伤心而死的。徐半夏却没有能体会他的悲苦,她想了想对梼杌说:“梼杌若是无事,可否陪半夏出门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