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太阳光的照射点逐渐向南移动,南国的温度逐渐上升。从北方吹来的冷气破开了暖气团,从下到上,形成了一个锋面,导致暖气中的水蒸气迅速冷却,最终来了一场锋面雨。
不同于江淮地区的准静止锋——连绵下几个月的梅雨。珙泉高中所处的地区,锋面雨往往来得很突然又很准时,每次都是当你以为已经进入夏天,可以开始穿短袖的时候,来这么一两场。
昨天晚上显然就来了这么一场雨,导致温度骤降,连余城这种睡到自然醒的都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被子。
迷迷糊糊之中,闻到了一阵茉莉花的芬芳。
茉莉花?
这种芳香已经形成了足够条件反射,让原本还处于混沌中的余城立马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他就看到秦小月那充满温柔笑容的脸。
此地一夜之间又仿佛回到的冬天,此时外面刚刚放明,寝室里昏暗的灯光早已经亮起,给她四周洒上了一圈光晕。
她应该是才刚刚洗过头,漆黑的头发像一层厚密的锦缎,散放着一股迷人的热气。白皙的脖颈衬着带有些红润的脸蛋,连那些细短的雪白色的绒毛也清晰可见,像是还未开放的荷花上面那星点般的谜绯。
她的黑眸里有一团化不开的影,配合上那一种温柔却带几分神秘的微笑,难免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种梦幻中。
不过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深信世界在本质上物质的余城明白,一个美女少突然出现在你床头,那一定是有某种物质上的运动在变化。
他连忙撑了起来,拉起单薄的薄棉被,遮住了只穿有一件体恤的上半身,双腿弯曲做出反击的姿态,警惕的看着这个女人。
“你醒了啦!”秦小月脸上的微笑变成了惊喜,就像是那些陷入热恋而又懵懂无知的少女。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贴身淑女服,领口处戴有一个红色的领结,下面穿着黑色的黑白网格短裙,然后是一双黑色的连筒袜。
两只小手欢快的摩擦几下,生出些许热度,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饭盒,饭盒是三层,粉红色,外面套有一个透明的塑料口袋,轻轻放在了床铺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早饭,所以提前准备好了!”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有一种甜蜜的害羞。
秦小月,你这个女人可真恶心,恶心的都快叫人呕吐了——盛开的外表下,秦小月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无耻,并以此为荣。
————————————
这女人怎么这么恶心——余城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吐槽。
他将视线投向了一旁,自己的室友早就已经起床,并且正在快速的洗漱,为前往教室做准备。不过他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抛向这边,尤其是昨天有过交流的那位不经常说话的老哥,他的眼神中有一股不经意的埋怨。
毫无疑问,F22班杯过冷水,因为秦小月这块外来固体的加入,已经开始结冰。尤其是昨天自己还和人说不认识所谓的秦小月——
凉了——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
擅自进男生寝室会有惩罚,但秦小月完全可以掏出A班的学生证来抵消这一切,在珙泉高中,A班就代表着特权阶级,就是这样的操蛋。
秦小月会喜欢他吗?不,哪怕只和这个女人打了短短两次交道,他也深刻认识到,这是一个在出身、容貌、天赋三个方面都达到极致的一个女人,正因为如此,早已经达到人生巅峰的她,所有行动目的都只是为了取乐。
她可以为了有趣而去发起社团战,也可以为了有趣来F班找自己。
埋藏这个女人心底里的是一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优越感。
每一个少年都有《龙族》小说里的那般,有一个美女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你要不要去屠龙的幻想,但余城不一样,他励志做社会的基石、国家机器上的螺丝钉、普普通通的一条咸鱼、少年先锋队的优秀接班人——绝不能让着女人毁掉自己的生活!
“不就是演戏吗,谁怕谁!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眼一瞪,心一横,余城的眼角马上溢出泪水,他收紧了被子,因为这天气实在有些寒冷,颤颤巍巍的说道:
“秦小月,我求你放过我了,好吗?当初你已经说好不再和那个男人来往,但你却最终还是——”
实在有些禁不住冷,余城从被窝里滚了出来,从床那头拿过衣服套上,因为秦小月坐过,衣物上都带上了一丝茉莉花的芬芳;
“放过我了,好吗,我觉得我已经舔累了,不想再舔了;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伤心,心都要碎了。”
囚徒困境:行为主体面临选择的两难境地时,往往会趋向于考虑相对利己但是不利于集体最大利益的方式。虽然这种困境本身只是属于模型的性质,但现实中的价格竞争、环境保护等方面,也会频繁出现类似情况。
比如现在余城和秦小月之前的博弈,无疑,余城抛出了一个被戴绿帽子的舔狗人设,这样的话,他会得到所有的同情和接纳,但也将自己放置在了一个苦主角色上,属于自杀式的反击。
效果拔群,周围室友的眼光,都已经带上了怜悯,不再像之前那么隐晦的嫉妒和排斥。
——————————
秦小月愣住了,她刚刚将饭盒打开,从里面飘出一股浓香,是灌汤包的香味,通过外卖叫来,然后装进自己准备的饭盒中,打算给出一个温柔体贴会做饭的人设;但现在,自己是被反将了一车?
这是什么展开?按照剧情,难道不应该是:
余城慌慌张张的起床,在所有人羡艳的目光中,接受自己亲自投喂的食物吗?
这男人是脑子有病还是下半身不遂?
看到这一幕,秦小月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秦小月猛的想起那个女人的忠告:
那男孩是寄生在过去自我意识上的菟丝子,从其它植物哪里尝到吃白食的甜头后,它就逐渐背叛了光合作用,走上了依赖异养的不归路。你如果想要真的叫他帮忙,就必须做好剪断它所有吸器的准备。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叫余城的男孩是一条咸鱼,而且活得很快乐的咸鱼,是一条从未想过改变自己人生和命运的咸鱼;想要将他从咸鱼状态剥离出去,很难,而且他传递出的意思是:
哪怕自我作践,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的确是很棘手,但是——”秦小月的心中笑开了话,甚至发出猖狂的笑,因为生平第一次,她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来嘛,演戏而已——”
秦小月站了起来,任由饭盒里面的早点也打翻在床上,连带着她可以肆无忌惮流出的眼泪也滚落下来,她的肩膀开始有一些轻微的颤动,然后是整个身子的颤抖。她捂着脸,想要兜住自己凄美的容貌,但其内心凄凉被精致的美貌放大了无数倍,哪怕是透过指缝,任然让人心生怜惜。
“余城,我原本以为我们已经相爱了,已经可以互相信任彼此了,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这样?是因为我们双方的身份地位差距导致你这样的患得患失吗?你最初的那般自信和意气风发去哪了,甚至连这点信任也不肯给我?”
泪水,模糊了秦小月的双眼,她抬起手,猛的朝余城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柔嫩的手打在余城冰冷的脸上,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哪怕是寝室门外正在看热闹的人。
“这是还你昨天晚上的那巴掌——”秦小月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着:“那是我哥啊!我们家族永远也不会承认的私生子!”
在最后,她是用吼的方式将话讲出,然后捂着早已经泪流满面的脸,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带起一阵茉莉花的芬芳。
——————————
余城呆呆的摸着已经发红的脸,仔细品味着和秦小月想出的一点一滴。
女孩带来的早点滚落到床单上,有一个灌汤包,灌汤包很大,很圆润,只有工作多年的老师傅才有这个技术,显然不是秦小月自己做的。饭盒的下一层是个写有(浓)H2SO4的小瓶子,瓶子很精致,是一个小型的圆锥烧瓶,上面有一些玫瑰状的雕花。也不知道她带浓硫酸来男生寝室干嘛。
好可怕的演技,好可怕的女人——这两个念头,在余城心中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