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颜话落的的同时,易寒停住了脚步。
小甜甜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易寒走出迷惑,周颜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周颜原本就是穿着吊带裙的,就免去了脱掉外套这个繁琐的过程,只见她撩开垂在胸前的长发,露出她脖子上那个粉红色的胎记,也露出了左肩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粉粉的,微微凸起了一块。
雪白的肌肤明晃晃的,白得刺眼,男警察有些不好意思盯着看,偏头移开了视线。
易寒眉头再一次皱起,莫名有种想要挖掉在场男人眼珠子的冲动,又有些暗自埋怨周颜,怎么能在男人面前穿得这么暴露?
周颜却是不在乎,她就只是露了一个肩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冷冷一笑,再度出声:“陆夫人,还记得这个疤吗?这是我七岁那年你穿着高跟鞋踹的,还记得我那时候的样子吗?我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阿姨,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却像个魔鬼一样,对我拳打脚踢,甚至差点用玻璃划破了我弟弟的动脉,那一年我七岁,弟弟六岁,就只是因为弟弟贪嘴,吃了两颗你的草莓······”
“还有这里,陆先生,您记得这是怎么来的吗?”
周颜又撩开了额角的刘海,她化了妆,额头那道疤被遮住,也能依稀看得出比有一块地方比周围的皮肤浅下去一些。
“这道疤,是您揪着我的头发撞在桌角撞的,就在这个女人毒打我和弟弟的当天晚上,你相信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不给我和弟弟丝毫解释的机会······”
“够了,周颜,你给我闭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就跟你妈一个贱样,为了毁了我,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陆开南劈头盖脸对着周颜就是一顿臭骂,他大口喘着粗气,因为极度愤怒,脸色铁青,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若不是那个男警察抬手挡在他和周颜之间,他一定打死这个小贱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几年了,那次的事情,周颜竟然会记了十几年,如今竟然还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抖了出来,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势必会对他的形象造成巨大影响,甚至对公司也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思及此,陆开南再也顾不上原本要将周颜送进监狱的想法,扯着周颜的手臂就站起来,怒火噌噌噌的往上冒,“臭丫头,再不好好管教你你真的要翻天了,为了逃避把你妹妹打进医院的责任,你竟然编出这种瞎话来污蔑你的亲生父亲?你还是人吗你?你身上那些伤明明就是你那个神经病妈妈弄的,你怎么能诬赖到我和你阿姨身上?走,你给我回去,不管教你你真的就没救了······”
陆开南抓着周颜要将她往外带,又被那个男警察拦住,男警察拉过周颜,将她护在身后,自己挡在了陆开南面前,紧紧的攥着拳头,一脸铁青,“陆先生,我再最后说一遍,这里是警察局,你别乱来,你这么急着带周颜离开,难道是因为周颜刚刚说的是事实?”
若不是事实?又怎么会这么着急的想要带人离开?当他秦吴是吃素的?面前这人是什么目的他看不出来?说是教育女儿,实际上是想将人带出警察视线范围内,好动手收拾吧?
今天他要是让这个枉为人父的家伙将他身后这个女孩带走,他就改名叫秦三无,智商无,感情无,事业无······
陆开南紧紧蹙着眉,强忍着自己的脾气,“警察同志,这是我女儿,你别听她瞎说,她妈有神经病,我现在严重怀疑她也有,我需要带她去医院······”
“你才有神经病,你全家都有神经病,你那张狗嘴不配提起我妈妈!”
周颜嚯的从秦吴身后钻出来,伸手重重一推,将陆开南推倒在沙发上,又一把操起桌上先前警察倒给她喝的那杯水,毫不犹疑的泼到了孔娇兰脸上。
“贱皮子!”
然后,周颜在孔娇兰的尖叫声中转身就跑。
原本,警察局大厅是有很多人的,报案者,警察,保洁阿姨,这时候却都得了选择性眼瞎,谁也没有伸手拦周颜一下。
甚至,还有几个不厚道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而易寒是属于那种笑却不出声的人。
果然,小丫头还是很调皮的,泼人水就泼了呗,怎地还要骂人一句?
“贱皮子”多委屈啊?被拿来骂这种人!
大概是只顾着跑,周颜从易寒身边跑过的时候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径直跑开了。
易寒再一次蹙起了眉头。
他这么大一坨,这丫头可以忽视得这么彻底的吗?
是不是应该带她去医院看看眼睛?
易寒转身跟着跑了出去,他腿长,步子大,没几步就跟上了周颜。
“甜甜!”
听见身后踹来的声音,周颜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一脸惊讶。
是谁在叫她?又是怎么知道她叫甜甜的?
几步外,立着一块婚纱店的宣传海报,海报上的男女主深情对视,喜中带羞,幸福都溢出了海报板,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句充满文艺气息的文字——“只为你心动,十七岁是你,七十岁也是你,这就叫白首。”
周颜看得呆了,因为海报上那句话,也因为站在海报下的人。
他逆着光,影子被拉长,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的看出他在笑,因为她感受到了熟悉感,他的那个笑真的好熟悉,好温暖。
“奶糖哥哥?”
周颜突然有些想哭,她真的很想念奶糖哥哥的,她不会再调皮捣蛋了,她不会再因为不想让奶糖哥哥离开,偷偷将他的钱包藏起来了,她不会再抱着他的腿哭闹不停,只为了要那颗被他藏起来的大白兔奶糖,她只想要看看他,她只想要抱抱他,告诉他,奶糖哥哥的小甜甜长大了,学会坚强了,被人欺负了再也不会只知道哭鼻子了······
可是,奶糖哥哥在哪里呢?
脚步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易寒,等周颜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易寒面前。
盯着他好看的眸子看了许久,周颜失落的笑了笑。
这个人,终究不是她的奶糖哥哥······
她哭过,眼睛红红的,奶糖哥哥最见不得她哭,小时候,每一次她哭,奶糖哥哥都会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轻轻的吻一下她的额头,说一句:“甜甜乖,不哭,哥哥在。”
可是现在她哭了,却再也没有那个笑起来很温暖的少年将她拥入怀里说一声“我在”了。
泪,无声的落下,像是陨落的星石,惋惜却无能为力,像滴水入境的涟漪,心疼又无可奈何。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哭,他的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无情的蹂躏着,很疼很疼。
“甜甜,别哭!”易寒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却没有拥她入怀。
周颜紧咬着下嘴唇,泪光盈盈,盯着他,脖子里压抑着酸涩,对上他温柔的眼,终于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扑进了他的怀抱,揪着他的衣领,指尖下是他身体的温度,温而不烫。
不管他是谁,此时此刻,她只知道,他身上有奶糖哥哥的影子。
她突如其来的的拥抱,让易寒失了神,她的身体软软的,小小的,和他小时候抱着她一样的感觉,温暖,幸福。
不同的是,那时候,是六岁的甜甜和十三岁的奶糖哥哥。
这时候,是二十一岁的周颜和二十八岁的易寒。
那时候,十三岁的奶糖哥哥,心里满满的是他的小甜甜。
这时候,二十八岁的易寒,心里装着的是别人的老婆。
十五年,他们之间隔了十五年,一切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连心都不是了,以前抱着她,易寒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现在抱着她,他只觉得是罪过。
他的怀抱,只属于一个人,那个人不是眼前人。
扶着周颜的腰,易寒用了劲,想要将她推开,却不想周颜也跟着用力,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
“你别推开我,我求你,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你做一回我的奶糖哥哥,让我抱一会好吗?”周颜的声音透着祈求,软软的,像是一颗石头重重的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再也不忍心推开他。
甜甜啊!奶糖哥哥心变了啊!
“我好想你,你这个骗子,你说了你搬到新家以后会给我写信,会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每天放学都等在家里的信箱旁,可是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信,我只收到过糖,那一年,我十五岁,中考结束。我循着那盒糖寄来的地址去找过你,是一家很梦幻的糖果屋,可他们说,那只是你路过,顺手买下的,你告诉他们说,你妹妹很喜欢吃糖,那时候,你牵着个女孩子,糖果店老板还告诉我,你们很般配······”
“他夸我漂亮,说我哥哥嫂嫂颜值也很高,他还给我看了你和她写下的明信片,你写:吾爱:妍,她写:相守:辉。那时候,我才知道,你的名字里有个‘寒’字,而她写下的不是你的名字。我好心疼,我最喜欢的奶糖哥哥爱着的人爱着的不是他······”
“其实,你不知道,甜甜不是喜欢吃糖,她喜欢的只是奶糖哥哥给的甜蜜,可是,后来,甜蜜没有了,甜甜也没有了奶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