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咚！”
最后一声裂响，内城门终于被撞开，轰然一声倒塌在地！
太后凝眉，萧远清攥紧了拳头。
手执刀剑的士兵们冲入了华容道，带着愤慨，带着刚刚厮杀完的血腥，猎猎的战旗在风中飘着，一身戎装的慕容靖德跨马走了进来，虽已年老，但那眉宇之间的刚烈之气，一如当年！
心里的呐喊冲破了喉咙，紫菱滚烫的泪水盈满眼眶，失声叫出：“爹爹！”
慕容靖德眼睛眯起，望见了朝阳殿上那一抹素白的身影。
时光仿佛倒退二十年，他记得云儿在卫菱城城门上那决然凄美的笑容，一曲红颜笙歌，也唱不尽当年他对她万分的歉疚，而如今，竟也轮到他们的亲生女儿了吗？
夹紧马肚，慕容靖德深邃的眸子里透出浓浓的杀气，驱马至前。
弓箭手们箭在弦上，齐齐地对准了那一匹渐渐靠近的马匹。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猎猎的战旗上并没有写着“燕”字，而在血红色的棋子上赫然显现的，是“慕容”二字！
这一战，他慕容靖德不为国、不为民，为的只是慕容家一世的清白和展儿性命！
“慕容靖德，你好大的胆子！”太后上前一步，凤眼圆瞪，怒斥道，“盗取虎印，领兵造反，你可对得起如此器重你的先皇！”
勒住了缰绳，马上之人笑得云淡风轻，皱褶满布的脸上满是嘲讽，“是啊，老夫戎马一生，也不曾想有朝一日可以领兵闯入这朝阳殿与朝廷对峙，若是承天在这里，真不知该是何感想。”
“住口！”太后满目通红，“先帝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哈哈哈……”苍老而猖獗的声音浑厚无比，瞬间响彻了华容道，慕容靖德紧盯着那华贵的妇人，眸中戾气散开，“老夫与承天帝兄弟相称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慕容靖德！”太后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哀家警告你，如果你现在交出虎印乖乖认罪还来得及，否则，哀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年老体衰，直到临终还闹得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切齿的恨意从唇中传出，慕容靖德内心翻涌，他慕容家的今天，是被朝廷逼出来的！浴血沙场十余载，却老来丧子，甚至被冠上叛军的骂名！他若再不反，就对不起那染血无数次的戎装，更对不起慕容家的列祖列宗！
苍老的目光移向殿旁，那个素白的身影纤弱无比，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慕容靖德心底的酸涩涌起，唇边却浮起苍白的笑意，浑厚的声音大声问道：“丫头！怕吗？”
余音震荡在整个殿中，紫菱的头发被吹得凌乱无比，心中的恐慌被他一句浑厚的话压了下去，她仰起脸来，绝美的面孔淡雅浅笑，夹杂着眼角晶莹的泪，凄美无双。
“不怕，爹爹，菱儿不怕……”
宽阔的殿前，几万将士的士气已被鼓动起来，手中的刀剑愈加攥紧，眸中发散出仇视的光芒来！
埋伏在四处的弓箭手拿箭的手忽而有些发软，没有接到命令的他们不敢私自动手，脚下却被那震撼的气势所慑，变得有些踌躇慌乱。
双方气势均被挑起，太后眯眼看着一脸杀气的慕容靖德，忽而笑了笑。
“丞相果真是英雄豪杰，十几年过去仍旧豪情未减，”太后正了正脸色，大义凛然地说道，“只不过，如果真的如此拼杀，伤的，是我大燕的士兵，乱的，是我大燕的风气！这，并不是哀家所愿……”
慕容靖德皱眉，手里的缰绳握紧又松开。
“丞相大人可否应哀家一个请求？”太后唇边一抹看似诚恳的笑意，“慕容家几代忠良，燕国也不想失去像丞相这样的优良将士，不如丞相随哀家进殿，共饮一杯，对今日叛乱之事，再做定论，如何？”
一番话，说得几万将士很是愣怔，不明所以。
慕容靖德眉头更紧，在没有确定对方的意图之前，他丝毫不敢妄动。
太后又是一笑，看了一眼被刀剑围住的紫菱，“丞相不要忘了，如今皇室与慕容家族之间尚有亲缘，雪妃如今又有了龙种，丞相大人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也该为她想一想，毕竟，这是南宫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了，大人，意下如何？”
仿佛心中的弦被谁拨弄，慕容靖德恍然变得犹豫起来，他知道这个狠毒的妇人不会有这样的好心与他讲条件，她恨不得立即定了罪名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只是提到云儿……
他终是不忍，让菱儿那丫头因为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知道，这无疑是个没有退路的赌。
一旦走错，就全盘皆输。
握紧了缰绳，慕容靖德翻身下马。
身旁有人担忧地低呼一声：“丞相！”
慕容靖德心中半百滋味涌起，几十年为朝廷效力，为大燕尽忠，盼的不过是老来安心，儿女皆有所依靠，谁知天妒他慕容一家权倾朝野，让朝廷逼至如此境地！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不愿因自己的心软殃及家眷，更不愿，因自己的执念而让整个卫菱城腥气弥漫，血流成河！
“纳兰容，这是老夫，最后一次信你。”没有避讳，没有估计，他直截了当叫出太后的名讳，一如当年。
太后神情微怔，宽大的袍子一扬，脸上带着悠然的笑意，将他请入了朝阳殿。
身后，是一片担忧之声。
紫菱的心，倏然被抓紧。
空旷的大殿，空空的龙椅。
金碧辉煌的大殿，如今却被肃杀的气息包围。
殿中央，一身龙袍的萧远清，身着铠甲的慕容靖德，和一脸神秘莫测的太后静立中央。
殿前摆着一张红漆木桌，桌上静静放着酒壶，以及三个酒杯。
太后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慕容靖德。
“丞相果真有胆识，”红唇轻启，太后唇边笑意未减，“敢随哀家进殿，不怕哀家设了埋伏，请君入瓮么？”
慕容靖德眸中深邃不见底：“太后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太后瞥了一眼萧远清，许多的话，因为有了他在，说也不是，不说，她心里却有着滔天的不甘。
“丞相，请坐。”
方桌四角，三人各怀心事，缓缓入座。
端起酒杯，太后将三个杯子都盛满，目光缓缓抬起。
“丞相大人，哀家这一次，让你先选。”
慕容靖德心里一动，想起当年弩军入侵至卫菱城下，弩军擒住了云儿，也是设了这样的一个宴席，而当时承天应邀进入弩军阵营，云儿为了大局抢先喝下了杯中的酒，这才知道三杯中无论哪一杯都均有剧毒。
如今，又要面临这样的选择了么……
肃静的大殿中，慕容靖德唇边一丝苍老的冷笑，端起一杯酒，却猛然被一只手牢牢按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