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忆往昔2
萧远清担心地望着她失神又没有血色的脸：“母后，你……”
皇后回神，这才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她一脸的凄然。
“芊凝是我叫来的，我也早该让你知道，苏御史一家对我们萧家忠心耿耿，在关键时刻，总是不会背信弃义，凝儿那孩子，对你也是一片痴心。”
萧远清听得有些不明不白，只能心下揣测：“是不是……是不是父皇出了什么事？”
皇后身子震了一下，更加证实了萧远清心中的猜想。
他老早就知道父皇身体不好，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却不曾想，父皇会在他大婚当天身体有什么不测！
皇后抿了抿唇，看着偏殿墙壁上悬挂着的燕国几代帝王的画像，幽幽问道：“清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娶慕容紫菱那个丫头？”
萧远清心下一凛，刚要回答，皇后却又兀自问道：“你又是否知道，你父皇的病，究竟是因何而起？”
萧远清皱眉，这两个问题问得突兀，并且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联系，他心下疑惑，不知道皇后究竟想要告诉他什么。皇后扶了扶头上未卸去的凤钗，在偏殿昏暗的烛光下仍显得尊贵雍容。
“我本不想让你这么快就知道，可是，你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清儿，你只有半年的时间，”皇后凝视着他的眼睛，“半年，你有把握，保我燕国太平么？！”
低沉肃穆的女声，在大殿里低声回荡，仿佛是萦绕在耳边挥散不去的梦靥。
萧远清重新跪下，沉声道：“母后究竟要儿臣做什么，但说无妨。”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男子，皇后缓步靠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要你，将整个慕容族，斩尽杀绝！”
萧远清跪着的身躯，在听到那四个字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萧远清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母后，儿臣以为，慕容族的势力虽说在燕国只手遮天，但却没有任何不轨之念，若是为讨伐逆臣，清除君忧，儿臣定当无所顾忌，但，慕容丞相的口碑在燕国甚好，当年父皇尚未继位时，胡族侵袭至卫菱城下，也是慕容靖德拼死守城，才等得要援兵到来……”
“你给我闭嘴！”皇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萧远清皱眉：“母后……”
“瞧瞧，瞧瞧我生了个多么明眼识人的儿子！”皇后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懂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究竟懂什么！”
萧远清并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那么大的火气，的确，功高盖主是身为人臣的大忌，那慕容一家的势力的确足以让所有的君王为之防备警惕。但是如今，慕容家已经与皇族攀亲，接下来顶多是分散实权，一步一步瓦解而已，却为何，让皇后那向来端庄冷静的人，说出“斩尽杀绝”这四个字来。
慢慢闭上眼睛，皇后压制着心里的恨意，却不曾想，闭上眼，仍是那个绝世女子那让人切齿的音容笑貌！
南、宫、云！
那是一段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往事，如今的承天帝尚未继位之时，她本是先皇钦点的太子妃。卫菱之战，耗尽国力，她一直守在他身边，就连他身为太子亲征，她都入了军营，照顾他的起居，早就决定了要誓死相随！她会是今朝燕国最睿智的皇后，便是因为那时见过了太多的杀戮！
她当时唯一做错的事，便是叫他遇见了南宫云那个贱人！
他明知慕容靖德与那个女子爱的至深，却还是在见到南宫云的第一眼就彻底沦陷。卫菱城的最后一战，南宫云被俘，用以要挟身为将军的慕容靖德，而承天竟不顾自己是太子储君的身份，亲入敌军军营相救！殊不知，被救回来的南宫云竟早已深中剧毒，而承天，又一次不顾性命以身驱毒！
卫菱城保住了，燕国的天下，保住了！可是她深爱的承天，却丢了半条命，还有整颗心！
她恨南宫云，恨得切齿，恨得入骨！
所以，当她知道承天帝要将那个贱人的女儿许给自己的儿子，她便更加恨得抓狂！
皇后双手撑在烛台上，袖子猛地一挥，白色的蜡烛生生折断，火光闪烁一下便瞬间熄灭，滚落于地！
“哼，她当真以为，她真的会是燕国将来的皇后么？！若不是要拿她当牵制慕容靖德的棋子，哀家早就让她尸骨无存了！”皇后那一向尊贵的眉宇间，散发出一道慑人的寒光。
萧远清身躯僵硬在原地，忽而就想起那一日，沈君寒在景阳宫说的那些话。
他是要告诉自己，一直以来在背后策划那些谋杀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么？！
艰难地开口：“这么说来，母后您的确曾经派人暗杀过菱儿，是么？”
皇后转过头，看着萧远清，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又如何？那样的女子，生来就是一副媚骨，专门用来诱惑男人的！我的丈夫是如此，我绝不允许我的儿子再被那个贱人给毁了！那慕容紫菱，也只配当我棋子而已！”
撑在大殿上的手，悄然握紧，从地面传来的，是噬心的冰凉！
眯起眼睛打量跪在地上的男子，皇后的声音忽然就变得阴冷幽然：“清儿，你不要告诉我，你对那个女人，动了感情。”
静默。
萧远清的沉默让皇后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耐心地等待着，等着他否认，可是……
皇后的心，终于就这样沉入冰窖！
“清儿！你……”她惨白的唇色，映在更加昏暗的大殿里，显得诡异阴森。
“母后不必担心……”萧远清从地上慢慢站起，身子有不经意察觉的一丝晃动，“清儿谨记着母后的教诲，从不曾忘。”
皇后的眉头，仍是没有解开：“是么……那，你可记得哀家教过你什么？”
抬头凝视皇后高贵的侧脸，萧远清刚毅的唇瓣轻启：“恩绝凌霄殿，情断帝王家。母后，您实在是多虑了。”
皇后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全身像是被完全抽走的力气，在这一刻又缓缓回到身上。
“养虎遗患，清儿，你要知道，哀家不得不防……”语气变得恳切，皇后抬头看着墙上的画像，喃喃低语，“总有一天，你的画像也会出现在这里，跟着历代帝王一起……承天他早就已经忘了，忘了当初和我的山盟海誓，呵……我不在乎，我只要能陪着他，跟着他一起保护这燕国的江山，便以足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