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是在哪里?”柳末盈觉得头有些晕乎,周围倒是很温暖。
“你在莫府,很安全不用怕。”是莫颜的声音,她觉得安全了许多。
柳末盈动了动睫毛,睁开了眼,俊逸的脸映入眼帘,“将军。”
“放心,迷香一会儿就散了。”莫颜低声道,生怕吵到了这个美人。
忽然猛地想起抄家之事,柳末盈坐起,“莫将军,我为何会在此,我应该牢房里和娘在一起。”
莫颜语重心长道,“你可不知,你的小婢女来找我,说是你们出了事,让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救出你们。”
“伦乐……”柳末盈消瘦的脸上再无面色,沉默一阵,心里绞痛,“她不是病的在床上无力动弹了吗?”
“她可是个好婢女啊,我见她苍白的脸颊时,也吓了一跳,简直就是认不得她了。”
柳末盈双手按住即将泪奔的眼眸,略微摇摇头,依稀可闻她的自责,“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莫颜温柔地将她的玉手挪开,能感受她的不安与焦虑,是那么冰凉的双手,多想让人安抚。
“伦乐现在是以你的身份在牢房之中,我就怕你不愿意出来,所以用下了点迷药。”莫颜道出前后因果。
“为什么,为什么只救我,爹还有娘,还有……我不可以让伦乐作替罪羔羊啊。”
莫颜摇摇头,细细道来,“你以为我把你就出来就是为了你让你苟活于世吗?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救你的爹娘。”
柳末盈抬起无暇的肌肤,对上了一双柔和的双眸,是那么感激,“将军……我……”
“不要说了,我答应过你,我会帮你。况且我也是朝廷的一份子,如此大的事,我岂能坐视不理。”
柳末盈不能言语,紧紧抓住莫颜的双手,是那么紧紧地,让莫颜有种亢奋的感觉。
“将军,末盈真的真的很感激您,只要你能救出爹娘,还有柳府家丁,您叫柳末盈做什么,我都愿意。”
此番话要是换作势其他男人必定是动了歪脑筋,可在莫颜看来,柳末盈真是个让任何男子都无法比拟的女子。
为了家人的性命,一个女子能这么苦苦哀求一次,两次。不仅仅是她的秀色触动他的心,那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具备的品行,她一一独具,这等女子世间罕见。若不能加以援手,恐怕莫颜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的。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莫颜知道这个是愚蠢的问题。
“恩。”柳末盈快速地点点的头。
莫颜在房里,来回漫步,脸色加剧难看,连柳末盈也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将军,若这事牵连到您,末盈会很愧疚的。”
莫颜停步,望着这月貌花容的女子,眉间的紧锁尽是解不开,难道宿命竟是如此不堪。
“柳小姐,办法是有,可是牺牲确实很大的。”
难得一见的娇颜再次展露在她的面容,“真的有办法吗将军,你快告诉末盈。”
“听着,黄泊文的爹是当朝丞相的得意门生,这权利我想你是可以权衡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劝大过他。”
柳末盈细细揣摩,缓声问道,“将军难道要我去告御状,让皇上亲自……”
莫颜转着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是那么坚定,“不止,我要你进宫,做宫里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妃!”
他说得是斩钉截铁,柳末盈却听得硬是愣住。他要她嫁给一个陌生男人,作践自己的身躯。
“怎么?怕了?你还是柳末盈吗?”莫颜意识到让女子牺牲清白是多少下流的事。
“不!”柳末盈握了握拳头,“我不怕,我一定会让皇上亲自替家兄查明真相,还他清白,还我柳家产业。”
莫颜低头思略,“可……你要如何进宫,你并无任何官家背景,恩,我思量下。”
“将军,你想想办法,一定要让皇上见到末盈,末盈一定会让皇上宠幸我的,到时候有了皇子,皇上就会开恩的。”
莫颜惊愕一番,略有心酸地望着她,她是那么努力地在挽救她的家人,她只是个十七八的花季女子。
“柳小姐……”莫颜有些舍不得了。
“将军……”
仙一般的清雅女子,腐败的贪官让她的生命一片狼藉,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作践。
心灵的抗拒,外表的迎合,是这么不堪入目的阴谋。但是柳末盈深深地明白,一切的屈辱换来是无价的亲情。
老徐轻敲了莫颜的房门,“大人。”
莫颜笔下如疾风,“何事。”
“有位贵人降临,只带了两个随从,还直呼您的名讳。”他说得是那么惊愕。
莫颜停下笔,也是愣愣地看着老徐,奇怪了,哪来的贵人,“何等模样?”
老徐想了想,笑道,“挺年轻的呀,唇红齿白,没见过这么俏的男子。”
“呵呵。”莫颜快下整理了了下书画,英姿煞爽地出了房门,“快快备上好的茶,贵人到了。”
老徐匆匆忙跟其后,莫颜忽然停了步伐,老徐差点撞了上。
“老徐,你赶忙告之柳姑娘,后几日便要下大雨,水仙花恐怕不宜种植在后院,叫她速速前去摘取。”
莫颜怕柳末盈在府里闷得慌,知道她喜爱水仙,便给了她块空地种植起。
不过,老徐也纳闷,为何贵人来了,还管什么水仙的死活啊。
老徐那个一溜小跑,又被莫颜叫了住,“老徐,事后请贵人到雅阁等候。
“大人,是贵人又岂能到雅阁啊。”今日的大人奇奇怪怪的,老徐疑惑可真不少。
“我自有打算。”莫颜嘴角一抹微笑。
老徐立即冲到了柳末盈的房前,“柳姑娘啊,是老徐啊。”
柳末盈开了房门,白皙的脸上泛起微笑,“老徐,何事这么急,看你气喘的。”
“柳姑娘啊,过几日要下那个大雨啊,怕水仙花淹了,让你换个地儿。”老徐一口气道完。
柳末盈也听得迷茫,不过心想也是好意,“好的,那要麻烦老徐帮末盈准备些工具了。”
雅阁。
两名青衣带刀侍卫一左一右,面色威严。
檀木椅上,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一身蓝衣锦袍,器宇轩昂。手中持着一把雀羽折扇,腰间挂有玉石雕刻成的九龙爪玉佩,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这位俊小生便是轩辕曦。
老徐递上了采自紫华山的上等熏茶,微笑迎人,“公子,请用。”
轩辕曦一合折扇,闻了闻茶香,甚是诱人,怎不见宫里有这等好茶,即将入口时,窗外杂声入耳。
粗衣女子撩起袖腕,如瀑的青丝垂至纤腰,她半蹲下,轻轻用铲子崛起土壤中的水仙。女子轻抹额头的汗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小巧的鼻梁勾勒出侧脸的轮廓是那么宜人。她闻了闻手中的花儿,俏皮一笑。
“那是……”轩辕曦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窗外,蓝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线,单是这女子侧面,见已吸引了他的注意老徐善道,“那一片是夫人留下种花的地,好久都无人种了,这不闲着无聊就种些水仙花,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轩辕曦真气他的答非所问,他在乎的仅是那块儿地吗。
莫颜进了屋,巡视了窗外,正是柳末盈,心中暗喜。
“大人,您来了,我这就下去。”老徐收走了茶盘。
“且慢,今日风大,把窗户关了再走吧。”莫颜满脸笑意。
老徐熟练地关上了窗,直至柳末盈的倩影完全消失在了轩辕曦的眼帘中。
莫颜还故作神疑地问,“公子在看什么?”
轩辕曦赶紧儿收了神,摇摇头,“没什么,你这雅阁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朕……真……真是很喜欢这里的装饰。”
“噢?别有一番风味。恩,确实,特别是满屋弥漫着窗外的水仙的香气。”莫颜观察着轩辕曦的一颦。
轩辕曦摇了摇折扇,点了点头,并无回应。莫颜深感疑惑,为何皇上就是不问那女子由来。
“我说莫颜,为何这上等熏茶就你府中才有?”轩辕曦挑眉一笑。
“呵呵。”莫颜笑着回应,“公子若喜欢,闲暇之日便来我雅阁,看着这景色,喝茶熏茶岂不妙哉。”
莫颜再次语带双关,可这轩辕曦就不只字不提窗外的女子。
“恩!说得对,可惜忙啊,不如今日儿我带个几包,如何?”轩辕曦语毕允了茶。
莫颜面色闪过一丝失落,“也好,公子喜欢就带个几包。老徐,没听见公子说要吗?”
老徐点点示意,“是的,公子等着,我这就给你包几带,这茶好着呢,特别是对男人,呵呵。”
莫颜一笑,“老徐啊老徐,你还不知,这公子并未成婚。”
恪漠游族。
恪漠——位于轩辕国西北边,周边沙漠层层,幸而上天怜悯,百姓安家于绿洲之处。
虽地理优势不足,但族人们勤于劳作,国家也过得安泰。担忧的是,每年为了祈祷与轩辕国的和平,恪漠每年都进贡牛马羊个一万只,粮食四千旦,奴隶二千人。
恰逢干旱之季三年,恪漠的百姓自个儿的生计都困难重重,哪有多余的食粮来进贡,这个问题难倒了恪漠族长。
“上天啊,怜悯我恪漠吧,我们的族人各个持有善心,为何不见得上天的怜悯。”
族长赫连鄂里站于祭天台上,双手合十。
长老跪朝太阳,心中默念,他缓缓起身,干裂的唇开了口,“族长,办法只有一个。”
赫连鄂里眼里泛光,“长老快快道来,就是要我赫连鄂里死在这沙漠里,太阳也会将我安然烧死。”
“族长,就将我们的恪漠最最美丽的卓幔公主献给东方之神,祈求免贡三年。神啊,您会允若的。”
赫连鄂里一阵哑然,他的眼里满是不舍。
卓幔,是他最珍贵的女儿,她聪明伶俐,乖巧听话,从未让父母担忧过的孩儿,就这么献给了神。
“卓幔,我的卓幔,我的太阳之女。”赫连鄂里单膝下跪,双手朝天,“但愿东方之神怜我恪漠。”
龙吟殿。
安公公迈着小步,进了殿,瞅瞅了皇上正在做何事。
“小安子。”怎料皇上竟然从他身后冒出,着实让他吓个不轻。
“哟!主子,您可我奴才我吓坏了。”安公公强颜道。
轩辕曦面带春风,一副悠然自得样,“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安公公道,“主子,恪漠族的使者求见。”
“噢?恪漠?”轩辕曦寻思一番,做回了龙椅,打开了奏折。
每年进宫给轩辕国宝物的小国不下十个,这又是哪个小国。
“宣。”轩辕曦回答的干净又利落。
“宣——”安公公高坑的声音传到殿外。
恪漠使者进殿,一袭白衣,约三十来岁,略有沧桑,他单膝下跪,“拜见东方之神。”
因轩辕国处于东疆,国强鼎力,故被恪漠称为东方之神。
轩辕曦见白衣使者,忍不住笑出了声。男子全身上下连登的鞋儿都是白的,“不必唤朕为神,朕并不是。”
使者忽然双膝皆贵,头朝地,“您就是,就是太阳以下最最权利的神。”
轩辕曦看了看安公公,唤他过来,小声问道,“这恪漠人都这样?”
安公公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多少,侍奉先帝的时候,也见过一恪漠人,只记得他全身上下也都是白的。
“也罢,使者这次来见朕所谓何事。”轩辕曦气吐轩昂。
“回东方之神,请先恕我恪漠干旱三年,无法完整交纳今年的进贡。”说罢,将头埋得更低。
轩辕曦无意笑了笑,每年都有一些小国拿着一些借口来推卸进贡的责任,真是见过不怪了。
“若朕答应了你,那其他的小国该如何应对,如果每个小国都像你恪漠那般,那朕又如何治理轩辕。”
使者听了一番话,立马抬起了头,“神!百姓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家园了,神啊,开开您的怜悯之心吧。”
“使者的意思是说,朕是昏君?”轩辕曦淡蓝的眼眸半眯起。
“不……不……不是的。”使者双手合十。看来此方法果然行不通。
“东方之神是未见到恪漠的诚意,我恪漠诚意上天可见。”使者双手呈上了一幅画。
安公公欲将画呈给轩辕曦,却被他拦下了,“慢小安子。一幅画,朕一点也不稀罕。”
使者双眉紧锁,“神,请您详看,她是太阳之女,是我们恪漠的骄傲啊,神!”
轩辕曦将头撇开,“小安子,把他带下去,朕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是。来人啊,将使者送回驿站。”安公公朝殿外喊着。
“神,您务必要看看,这个是太阳之女,不容许你如此玷污。”使者高声呐喊。
侍卫们强行将他拉走,画轴从他的手中脱落,顺着力道,一副佳人图映入眼帘。
女子白衣紧身秀袍袖上衣,下罩白纱散花裙,袅娜纤巧。柳眉笼翠雾,一双倩兮的双眸似笑非笑。
她轻盈,在一片花海中舞蹈,如瀑青丝让微风吹起打乱了她迷迭的微笑。好一个倾城佳人。
安公公看得也入了神,难怪这使者称之为太阳之女,真是名副其实。
轩辕曦瞅着白衣佳人,久久不能移目,使者看着东方之神的面色,已知胜算。
“东方之神,我族愿将恪漠最美丽的公主献给您。”使者再次膜拜,“神,您是最伟大的。”
“朕还未归天,不必膜拜。”轩辕曦留下了一席话,匆匆离殿,“小安子,给朕处理好了。”
安公公赶紧收了收画轴,“我看使者就放心,您就在驿站等着好消息咯。”
将军府。
柳末盈在后院小心翼翼修剪水仙,细心到连莫颜来了都不知晓。
“末盈。”莫颜总是这么叫唤着,每一次喊着她的名字,心都会不自主的颤抖,连他自己都知道是为什么。
柳末盈因为惊吓到,剪刀划过了她的玉指,滴滴血色落在了白嫩的水仙上,““你没事吧,这么不小心。”莫颜赶忙抓着她的纤手,一副是自己割伤了似地。
柳末盈的脸颊本已桃红,现更加通红,“莫颜,没有关系。”
莫颜似乎也察觉与柳末盈太过亲近,毕竟她即将要入宫,做轩辕曦的女人。
“小心,身上多个伤疤,选中秀女的机会就会少了很多,你要知道?”莫颜讲得很温柔。
哀愁瞬间现在了柳末盈清雅的容颜,她点了点头,小声应到,“恩。”
莫颜放了下剪刀,转身去拿些膏药,却被柳末盈叫住,“莫颜,还有多久我就会进宫。”
他沉默,不愿回答。
“我……只是随便问你,我很担心爹娘,所以……”她在掩饰她的情绪,一种少女羞涩的情感。
她不能如平常女子与爱郎行走于乡间,倾吐爱意,因为她现在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了。
三月,璃花泛滥,淡蓝的花瓣顺着清晨的风,吹遍了整个璃州,整个轩辕国。
进宫的轿子已经临门了,一切来的是那么的快。
今日的柳末盈显得是那么美,翩若惊鸿,不施粉黛却美到令人怜惜。
“末盈,你真的决定要进宫了吗?”莫颜上前,正经地的寻问道。
她又何尝不想与爹娘哥哥生活在一起,像个一般的女子等待心爱的郎君出现,下嫁于他,她可以吗?
柳末盈没有回答,低头沉默。
莫颜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为何每每面对她,自己就像个孩童,“呵,是我……是我太笨了,问这个。”
柳末盈真的不似一般的女子,她敢言敢恨,她敢爱。
“莫颜,我舍不得你。”她道出了缘由,“因为莫颜是我见过最英勇的男子,你在末盈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一双任何人都不愿给的手,是那么温暖,你让末盈知道了这个世间还有正义。”
莫颜一阵迷惘,哑口无言。末盈啊末盈,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怀有悸动的情感吗。
“若此次成功,我会让爹娘好好答谢你,可惜你已经功成名就了,我想已经不需要什么了吧。”
不,他还是缺少的。莫颜还是个不完整的,他缺少一个家,一个贤惠温婉的妻子。
“莫颜,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一定会有个女子在生命中等待着你。”柳末盈一抹红晕上脸。
“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你永远是末盈最大的恩人,永远的朋友。”
柳末盈侧过脸,却还是让莫颜见到了那滴珍贵般的泪珠,那滴泪流进了莫颜的心壳儿里。
他是那么疼惜,他见不得有谁欺负她,他见不得她伤心地模样,她是那么个该让人爱的女子。
柳末盈缓步上了轿子,余光扫荡了莫颜,她不愿直视。
整整两月,莫颜幻失幻得了许多,许多,许多,他知道了世上还有这么个勇敢的女子。
“再见了,末盈。”
呆呆地站立柳末盈离开的地方,直至轿子消失在了平线,他还在遥首,不知道还在等待着什么。
真的很希望,她依旧能每日在庭院里种着他最爱的水仙,对他轻唤,莫颜,莫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