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卿和子规同住第一日,就深切认识到了这位曾师叔祖的恶劣和变态。
昨儿晚上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默梅花易数的口诀,谁乐意啊?
别人不知道,反正张文卿是不乐意的,这下正好中了子规下怀。
不默?自然可以。子规自认为鬼良善,从不做以大欺小之事。只是张文卿蒙着被子抗争了半晌,躺在床上和躺在冰窟一样,被子里倒灌阴风,吹得张文卿寒毛都起来了。而子规则挂着满脸的血坐在张文卿身边。等张文卿一睁眼,便咧嘴笑一笑。
不是那种白日里张文卿见过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嘴裂到耳根,下巴晃晃悠悠,好像下一秒就能掉到张文卿的被子上。
于是张文卿迫不得已,爬起来裹着被子默了半宿的梅花易数。从八卦默到天干地支,从天干地支默到六十四卦,又从六十四卦默到八卦万物类象歌。默到最后,兑卦的最后一句怎么也想不起来,困的左手撑着眼皮,右手在纸上写。想到半道,啪嗒一下倒在纸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张文卿醒过来,就闹着要回天一观了。
前世暂且不提,今生张文卿出身好,天赋高。又是十七八岁,张狂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年纪,怎么甘心被这么折腾。
子规指尖一点乌光,用阴气封死院门,趴在树叉上对张文卿道:
“我知你不服我,我昨日折腾你,你心里有怨。今日只要你出了这个院子,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绝无二话。”
阴气封门,就是俗称的鬼打墙。人看似向前一直走,其实只是被阴气环在了一方土地,兜兜转转不知其路。
破鬼打墙说来也简单,普通的鬼打墙,只需亮一点光源在身边绕一圈。活人头上三盏灯,亮亮火,凡鬼就不敢近身了。
更厉害的鬼打墙范围更广,阴气也更浓郁,便需要借助黑狗血,童子尿这类污秽之物破邪。
张文卿也知道,不应子规这个约,她就是回去也得被张锦山压回来的结果,心里思索半晌,打脖子上扯出一块犬科动物的牙齿,色如白玉,形若弯月。张文卿把这颗黑狗牙拿在手上,单手起式道:“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吾吉吉如律令!”
张文卿基础打的不错,黑狗牙辟邪,以黑狗牙为引,驱邪煞咒做辅,换个鬼物怕是得吃些亏。
可惜这院子地处巷子尽头,又四角皆生槐树,连房子里的各色摆件也被子规好好整治了一番位置。是个不能再阴的聚阴局,子规乃厉鬼转修,血气重。道行又已至摄青,半步灵仙,这处院子现在是又凶又阴又险。哪里是驱邪煞咒能破开的局面,就算是胡炜过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在这处院子里和子规斗法,对于道士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
是以子规双手支着头,整个鬼都快贴在槐树叉上乐津津的看戏。她往常都和常人一般,坐椅子睡床。昨天睡了一次槐树,倒突然觉出槐树的好来,不仅固魂的速度更快,环境也更舒服些。
张文卿手式滑出一道飓风甩到门上,再打开门走出去,却还是在原地。
张文卿愣了一下,又换了个威力更大的咒:“玄武大帝在眼前,神归庙,鬼归坟,妖魔鬼怪归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玄武驱邪咒,和驱邪煞咒不同,玄武驱邪咒是借玄武真君之气,合四方灵物之势,可招天雷。若是功德强盛之人,平常邪祟不论道行,劈之灰飞烟灭。
张文卿自觉功德不盛,但命格如此,也算是上神垂怜。谁知道天雷没招来,黑狗牙在她手心闪了一闪,反而从中间裂了个缝,咔吧一声四分五裂。
这就是摆明了玄武真君告诉张文卿:
别想了,这东西不是邪祟,你劈不了。
张文卿心疼的跳脚:“你不是厉鬼转修吗!怎么可能不是邪祟!!”
厉鬼,顾名思义,怨气大,血气重。不管最后向道还是向佛,只要你当过厉鬼,沾过无辜人的命。一律算作邪祟一流,这也是张文卿为什么选用辟邪咒的最大原因。
不论是活上多少年,厉鬼就是厉鬼,永远成不了仙。
天不认她,地不收她,人间有各路神仙压她。她作恶自有天收,不作恶也颇多掣肘。所以张文卿从不认为子规是个什么了不得的鬼物,顶多觉得她是一本行走的道法大全。
子规这才拿一只手支起上身懒洋洋道:“我既然能厉鬼修道,自然是因为身上有大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