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于珊珊风尘仆仆的回到了熟悉的院落前。这些天的境遇,对她而言,宁可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只有这样,醒来的世界才不会改变。可惜,这不是梦。
站在错落有致的鹅卵石小径尽头,按理说她应该朝右走,可是这青衣白裙的女子却是毫不犹豫迈向了居中的院门。
蹲卧在院门前的杂色野猫顿时警觉起来。只见它毛发炸起,低沉呜咽着,弓着背作势欲扑。
咦!
难怪她会微觉诧异,这野猫以前见过,只是明显较以往灵动了许多,且隐隐有了几分守护家园的味道。
被于珊珊的星眸凝视着,野猫倍感压力,缓缓的退后几步,“嗖”的一声,消失在了浓密的草丛中,颤落无数的朝露。
于珊珊信手推开院门,一切如旧,五颜六色的花草摇曳于晨曦中,薄薄的晨雾如霭如兰,脚下的青草绵软舒适。依旧是在大门左侧的花盆下方,她找到了钥匙,那是属于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晨光的清亮和静谧中,她娴静的开门,落地无声,清丽如落入凡间的精灵,闲庭信步的款款而行,穿过厅堂,转过拐角,青衣翩翩,白裙飘飘。
这混蛋,还是屡教不改敞开着卧室门睡觉!
于珊珊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朝里打量了一下,看到了躺在呼呼大睡的王丰。那一脸的清冷顿时烟消云散,刀刻一样的红唇抿出难掩的笑意,闪耀了完美的容颜。
这一人一熊的酣睡场面确实太喜感了。
呼呼大睡的王丰更像是背景板,圆滚滚的熊崽子趴在他肚皮上,尖嘴巴紧贴着他的睡衣呵出了一大滩水渍。随着王丰的呼吸起伏,小熊的胖肚皮在以同样的节奏起伏,相映成趣。偏偏这两货还都在轻微的打鼾,此起彼伏,颇有些琴瑟和鸣的味道。
只是,那明亮的眼神在小熊身上只是疑惑的停留了少许时间,旋即挪到了王丰的身上,不再挪开。
静静的站在窗棂前,于珊珊的表情有如湛蓝大海般深邃,转瞬间脑海中有无数清晰的画面浮光掠影般飘过——是童年时两人抱头痛哭的无助;是少年时携手跋涉在白雪纷飞;是青年时领取入学通知书时的欢呼雀跃;是遥遥碰面时相视一笑的会心。。。。。。
她甚至记起了日记本里被自己悄悄撕去的那一页,眼皮以上是天,以下是地,中间是厮守经年的命运。记下那一句的时候,她十三岁,有点早熟。
也正是撕去那页日记后,她答应了爷爷的请求,告诉自己从此要坚强。于是,对自己严格的同时,她对王丰也越来越严苛,只希望他能久久的追随自己的脚步。可是。。。
恍惚间,她愕然发现,小熊已经醒了,正用乌溜溜的小眼睛,很是认真的在看着她。
然后,王丰也醒了,也是很认真的看着她,眼神温润如玉。
那一瞬间,晨光透过窗棂而来,洒满她的身畔,微风拂过她精致的容颜,眼前这青衣白裙的女子眸里倒映着星辰大海。一时间,他仿佛有种错觉,一种世间美好都不及她的感觉。
对,一定是错觉,有些日子不见,自己已经忘了她的恐怖了,他猛然摇了摇头,打破了相视无言的尴尬。
拎着小熊轻轻放在一旁,他缓缓坐起身来,貌似随意的问道:“回来啦?”
于珊珊清清冷冷,同样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嗯,回来了。”
“回来就好,不走了吧?”
不知为何,随口问出这问题后,王丰隐隐有些心悸。
于珊珊面无表情的脸庞忽然有些变化,似乎是有些激动,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微微张了张小嘴,半晌之后,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道:“要走的。”
抬手拢了拢肩后的长发,她马上补充了一句:“很快,和爷爷见个面,可能中午就要走。”
王丰动了动嘴皮,想说点啥,却没有声音。
于珊珊侧了侧脑袋,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性格使然,一直以来,两人都很难说出温暖的话语、做出温暖的动作,哪怕彼此的心房总是温暖的。
良久。
这次打破尴尬的是于珊珊,最终还是她潇洒的挥了挥手:“走啦,爷爷应该快醒了。”
如惊鸿一瞥,翩翩身影消失在拐角。
从头到尾,王丰就没见她的视线在呆萌的来福身上停留片刻。而以前,对小动物的珍爱,是她发自内心的愉悦,以至于当初自己收养小熊的理由里就有讨好她的因素。无疑,她有心事。
其实,他心里明白,今天这个水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于珊珊,往昔凶悍的言行只是伪装。当两个孤苦的孩子相依为命时,总需要一个更加坚强,而女孩往往是更早成熟的那个。可惜的是,当他明白这点时,于珊珊已经璀璨如星辰。任他如何追赶,受制于资质,始终望尘莫及,乃至自惭形秽。然后,于珊珊越发的急躁和严格。
忽然,王丰心头泛起一句很酸的话,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
于是,他霍然起身,朝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我会去找你!”
“去那极难!”
声音带点微颤,声音的主人似乎有点忧心,又或者有点期盼。
有灵物鼎在手,王丰胆气十足:“不怕!”
半响之后,院子里就传来一个字,清凛却不失坚定:“好!”
遥遥望去,那倩影就伫立在院中,在斑斑的光影中如诗如画。
忽然间,王丰的混病好像再一次犯了:“珊珊,你先回去吧。等我吃完早饭,就去你家找你。哦,不,找你爷爷。”
“要不你。。。”于珊珊本想邀请王丰一起吃早饭,很明显有个停顿,接着错愕的问道:“找我爷爷干嘛?”
“哦,他欠我一颗丹药。据说是很管用的。”
“啪”!
一只晒在院子里的拖鞋越过窗棂,疾如闪电,准确无误的落在王丰的脸上。以他高达2.2的敏捷,竟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饶是他皮粗肉厚,脸上也是浮现了一大片红印。
孙女当如于珊珊!
这是于石槐的原话。这老家伙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显摆过。
卧室里,熊崽子已经笑得连滚带爬,一身肥膘颤个不停。
不满的瞪了它一眼,王丰双手交叉搁在脑后,舒舒服服的再度平躺下。婉约似水的样子固然赏心悦目,可风风火火的于珊珊也挺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