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洗漱,开始工作。对于娟来说,这三项活动的实际间隔比逗号还短。
打开电脑,发现工作所需的软件使用许可过期了。软件的使用许可是娟最后一天在单位办公时借出来的,持续三十天,也就是说到今天为止,娟已经居家办公整整一个月了。
娟算是个专业人才,她的职业就像现在大多数坐办公室的职员一样离开电脑什么也做不了,而具体工作内容,不说也罢。专业人才与普通人才的区别,就在于专业人才们离开特定软件的使用许可也什么都做不了。软件许可该怎么远程续借这件事情,又还是得问负责软件授权的专业人才。娟点开Microsoft Teams,群组里同事们的头像还是一片灰色:呵,与一个月前相比,大家的精神都明显松懈了啊,娟心想。
给相关的同事留言描述了情况之后,娟面对着电脑屏幕有点手足无措。这感觉并不陌生:从她离开中国,踏入这个国家的那一刻起这种类似于经历穿越或者放逐后的疏离感便会不时的冒出来:先是求学,然后工作,转眼五年多过去,此地故国,究竟哪个才是异乡,当胃习惯了面包牛奶煎培根之后,其实在娟心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很模糊了。近来当这种疏离感袭来时,娟仿佛看到原以为捞空了的火锅借着余热咕嘟出了一块羊肉,竟有种带着侥幸的欣喜。
娟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回身抓起扔在床角的闹钟:原来今年冬令时不再转换夏令时了,而闹钟还自作聪明的保留着去年的设置,怪不得同事都没有上线。
娟决定用平白多出来的一小时社交一下。出门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没有疫情,又有多少社交是需要必须出门的呢?打开手机微信的通讯录,是找大彦问问复工回南京的感想还是找琦琦聊聊上周未完待续的情感话题,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应该正是他们上班的时间。外婆明天眼睛要动一个小手术,要不给妈妈发个视频过去问问情况,想想也做罢了,答案无外乎没事挺好别担心,而且在非常规的时间拨视频过去说不好会吓她们一跳。那些没有时差的朋友似乎也有一段时间不曾联络了,元旦聚餐的时候狮子说三月入职,不知是否受了疫情影响,现在时间尚早,他们可能也还没起床吧。罢了罢了,先进的通讯手段不仅更改不了这关山阻隔的现实,反而加强了刚刚的疏离感。于是娟关闭了通讯录,随手刷了刷朋友圈:现在朋友圈的更新也越来越少,偶尔的几条也是转来转去的疫情消息,大同小异,看了几篇之后再抓眼球的标题也不愿点开了。不知何时这朋友圈会不会和当年的校内网一样寿终正寝。娟一点不怀疑朋友圈的死亡,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放下手机,天其实早已经大亮。娟的窗子正好对着一株梧桐的树梢,新芽像一根根嫩绿色蜡烛,阳光一照,像是擎着金色的火苗。娟拿起手边的书,从昨晚放下的地方接着读起来:我们不是鼠疫的囚徒,是鼠疫让我们认识到了自身的囚困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