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贺新宇把剧本粗略的看了一遍,徐逸清和刚才给他递文件夹的女生一起走进了后台。徐逸清介绍说她叫方安谦,负责剧团的选角和组织排练。
方安谦说她也只是在校园里偶然看到过贺新宇一次,当时只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后来越想越觉得他就是周萍的最佳人选,几经询问才通过唐煜找到了贺新宇。今天看到他穿上大褂之后更希望他能来演周萍。
徐逸清带着贺新宇走上舞台,我跟着方安谦坐到了观众席中央。我看着舞台前正在听徐逸清讲剧本的贺新宇,兴许是因为忽然不戴眼镜有些不习惯,他眉头微蹙看着面前的剧本,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扶眼镜,没摸到眼镜只好尴尬地摸了一下鼻梁又把手放了下去。
注意到我在看他,贺新宇冲我笑了笑,单手给我比了个心,然后指了指面前的剧本,见我笑着点了点头他才继续低头看剧本。
其实我的私心是不愿意让他演周萍的的,《雷雨》讲述的本就是一个悲剧故事,单从贺新宇手中的剧本来看,“周萍”和“四凤”有不少亲密的戏码,刚才看徐逸清和方安谦都对孙诺的表现很是满意,四凤的角色已经是非她莫属,实在不希望因为我一个人扫了大家的兴。
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身后站着孙诺和高玟。打了个招呼后,他们坐到了我和方安谦身后。
“卓学姐,我们第一次见你男朋友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帅了,”孙诺趴在我座位的靠背上,“今天第一次见他摘眼镜,更好看了!”
“是吧,我也觉得他不戴眼镜的时候更好看。”我看着正在和认真的演周朴园的演员对戏的贺新宇,我一直觉得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高挺,脸颊线条清晰,棱角分明。他眉眼间距比较窄,平时戴眼镜总容易遮住眉毛,不戴眼镜的时候反而显得更英气。
“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一入学就能找到男朋友的后辈们,”方安谦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男朋友都是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方学姐,你这几年都没谈过恋爱啊?”讲起恋爱和情感话题孙诺就来了兴趣,立刻凑上前来。
“没有啊,我见过大多数都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方安谦侧身靠在靠背上,面向孙诺说道,“我数学课和我同组的一个男生,在学校有个女朋友,在美国还有一个女朋友。”
看着孙诺睁大眼睛看着她,方安谦拍了拍孙诺的肩膀,继续道:“这话不是最精彩的部分!他在多伦多还有一个女朋友,三个人之间互相都不知情。”
“这时间管理能力…也算是一种天赋了吧?”
“我每天赶due都快忙死了,真的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时间谈恋爱,还一谈就谈好几个。”方安谦耸了耸肩,无耐的说道。
“方学姐你漂亮又聪明!不愁找不到的!”孙诺说道。
“我倒希望是这样啊!”方安谦看着我说道,“你男朋友和别的女生搭戏,你会不会介意啊?”
“没事,搭戏而已。而且他还蛮想来的,他开心就好啦。”我看向正在台上表演的贺新宇。
“欸,对啦,我想到了就正好跟你们说一下,演员的话,最近周末可能都得来排练,幕后一些工作,正式彩排之前都不需要来,但是社团时间都会给你们算的,正是彩排前会通知你们。孙诺,你回去先熟悉整个剧本的大致情节,我们剧本还要稍微修改一下的,就这几天就能改好,到时候再开始背台词。”
说着方安谦从怀里的文件夹中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身后的高玟,“高玟,这个是服装和道具的清单,预算在最后一页,正式彩排之前准备好就行了,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不用着急。卓鸣你也是,回去研究一下造型和化妆,正是彩排我们要带妆,到时候我会喊你的。”
方安谦安排完工作,孙诺和高玟打算去湖边的甜品店买冰激凌吃,和我们道别就离开了。台上的贺新宇也跟着徐逸清一起走进了后台,没多久贺新宇换好衣服,连个个人走到了我和方安谦旁边。今天只是试镜和选角,看到贺新宇的表演,徐逸清和方安谦都很满意,希望他可以答应下来。
“这个…我…”贺新宇轻轻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我女朋友同意,我就来。”
“你刚才演的可好了。”我看到徐逸清和方安谦都向我投来了期待的目光,想到“周萍”和“四凤”依偎在一起说话的那一幕,还是有些在意。
我看了看贺新宇,最终还是向徐逸清和方安谦点了点头。
“太好了!Shane,我一会儿拉你进群,我们排练会通知,尽量不要缺席了!”徐逸清说道。贺新宇点了点头,和他们告别后,贺新宇牵着我的手一起往家走。
回到家的时候,另外三人都在家,林语沁和吴思瑶坐在餐桌旁一起追剧,庄维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
看到我们换鞋走进客厅,吴思瑶说道:“回来啦?你们俩今天去哪里啦?”
“还记得唐煜的学长不?胖胖的戴眼镜的那个。”贺新宇把钥匙挂在门口墙面的挂钩上,“他带我们去戏剧团试镜了。”
“哇!你们演什么啊?”吴思瑶问道。
“今年排的是《雷雨》,他演周萍,我负责化妆造型。”我指了指贺新宇。
“《雷雨》?是讲什么的啊?”林语沁暂停了视频。
“我也还没看完,大概就是民国时期的家庭故事?”贺新宇举起了手中厚厚的剧本,“小鸣比较懂一些。”
“这个…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很狗血的,我爱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故事?延伸出几代人的恩怨情仇吧?”
“等演出的时候一定要叫我们去看哦!”吴思瑶说道。
“那当然了。”说着贺新宇坐到了吴思瑶对面。
我看差不多可以开始做晚饭了,便直接走进厨房。正好今晚大家都在,商量着一起吃个火锅,我在厨房准备食材,贺新宇和林语沁讨论着化学课的作业,庄维思原本在沙发上打游戏,忽然接到一通电话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打了一半的游戏直接退了,直接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庄哥怎么了?”贺新宇从门口看着有些慌张的庄维思问道。
“月舒出车祸了,我得马上去T市。”庄维思背着一个黑色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拿了电脑和手机在门口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鞋。
“啊?严不严重啊?”吴思瑶问道。
“我也不知道,说的很含糊,所以我打算立刻就去。”说罢,庄维思打开门打算走了,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头对贺新宇说道,“老贺,抱歉啊,我得开车去。”
贺新宇愣了愣,对他挥挥手说道:“嗨,这有什么?你女朋友要紧,快去吧。”
庄维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说道:“小卓,不好意思啊,你特意做饭了。”
“没事,你快去吧!”我冲他点点头,“路上小心点。”庄维思道谢后就带上了门。
我把多余的一份食材放回了冰箱里,把电磁炉和锅放到了餐桌中央。吴思瑶找来一个接线板,把电磁炉打开了,贺新宇走进厨房把食材都端上了桌。
大概是因为庄维思的“女神”出车祸的消息让我们都有些震惊和担心,我们四人都没怎么说话,家里只有电磁炉煮水的咕噜声和林语沁的电脑播放的视频的声音,直到几片肉下肚,刚才有些凝重的气氛才缓和。
我们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的吃完晚饭,然后贺新宇收拾,吴思瑶洗碗。林语沁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写作业,我坐在餐桌前看着贺新宇一趟一趟的往吴思瑶手底下塞碗。
我起身走进了卧室,今天脑袋里挺乱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作业也没有什么没做的了,家里也没什么事。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从衣柜里拿了睡衣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忽然想起来,今天有个测验要出成绩,我用浴巾裹住滴水的头发,坐到了电脑前。
最近我总莫名的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上课经常会走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大多数时候就是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教授的ppt已经过了好几张了,最近两次小测验成绩都不是很理想。
今天的测验成绩也只有C-,还好小测验占成绩比重不是很大。我看着电脑屏幕,叹了一口气。
贺新宇拿着电脑开门进来,走上前看了看我的成绩,说道:“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
“倒也没有…”我用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我发现你课上总是走神。”他举着电脑坐在床边,几声键盘的敲击声过后我的微信忽然响起了提示音,我打开手机一看他给我发来了一个文档,里面全都是最近几周上课的笔记。
“你找谁要的笔记啊?”我们学校前几年并不招收留学生,教育又是冷门专业,我多方打听都没找到愿意出售笔记的学长学姐。
“你上课的时候我帮你记得。”贺新宇合上电放在一旁,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屏幕上整齐的笔记,排版清晰,重点还都用荧光笔标了出来,明显不是上课随手记的,而是花了时间整理过的。平时上课时贺新宇在我旁边开着电脑打字,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做自己的作业,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帮我做笔记。
“谢谢…”我抱起双腿蜷缩在电脑椅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觉得很累,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休息一下,“我就是有点容易分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这么忙有些不适应。”
“真的不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让你不高兴的吗?”贺新宇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
“真的没有啦,就是有点累。”我冲他笑了笑,一瞬间觉得要勉强自己笑出来真的好辛苦,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做到一样。
“要是遇到什么事一定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
我冲他点了点头,明明他那么在乎我,是好事,我却只觉得想哭。
情绪和想法就像是一个被猫抓乱了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甚至看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难过。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涌出来,我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哭了,越是控制不住,我低下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温热的眼泪很快浸湿了睡裤。
“卓鸣?你怎么了?”贺新宇注意到了我有些不对劲,连忙走到我身边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要发出声音却觉得好像快要窒息了一样痛苦。
贺新宇被我吓到的,有些不知所措,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抬起头看到他的瞬间,情绪和眼泪都更加不受控制。
我起身一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和肺好像在剧烈的收缩,尖锐的疼痛感从胸腔中传来。
“贺新宇。”我感觉每次呼吸的时候气管就像被针扎一样的疼,大脑一片空白,除了他的名字,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在,我在。”他的声音传来,我在感觉到一丝心安。
他的气息逐渐驱散了刚才压迫着我的异样的情绪,我的呼吸逐渐平稳。
“没事了,我在。”
我用仅剩的力气紧紧攥着他的衬衫,好像只要我一松手他就会离开我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手指关节上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紧绷有些酸疼,这才松开了手,他的衬衫已经比我纂的皱成一团。
贺新宇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帮我擦眼泪,我伸手抚平了他衬衫上的褶皱,并没有什么用,看起来还是皱巴巴的。
“没事,洗洗就会好的。”贺新宇握住了我还有些发抖的手。
良久,我终于恢复平静了,我看着桌上的仙人掌,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心脏隐隐还有些难受,贺新宇坐在我对面始终握着我的手。
“小鸣,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应该没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难过,只觉得好像是在一瞬间经历了好多很痛苦的事情。
“小鸣,你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过两天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贺新宇伸手抹去我脸颊上的泪痕道,“我觉得你最近状态真的不太好,就去聊聊也行,好吗?你这样,我真的放心不下你。”
我没有说话,紧张的情绪始终萦绕在我脑海中,我紧咬着下嘴唇内侧,直到有些隐隐作痛才松开,手心全是冷汗,指甲扣进肉里,留下一道道深红色的弧形凹陷。
贺新宇握住了我的手,不知怎么的,我不再像从前一样,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了,他的指尖触碰在我手背上,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好像,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大概真的是病了。
我抬起头看着贺新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