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仙宫门口挂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只猛兽的眼睛。
一只会择人而噬的猛兽,在两千兵马的包围下,寿仙宫就好像猛兽的盘中餐。
乱了,寿仙宫的来客已经乱了。
在镇南军的马蹄声中,那些被安排到偏院的食客有些起身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外面这幅情况,回去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寿仙宫就沸腾了起来。
小丫鬟青芽也听到了,有军队包围了寿仙宫,一下子也慌了,立马迈步就要去找自己的小姐。
从偏院到后堂,需要经过马厩。
就在她慌慌忙忙的时候,从马厩边上堆积草料的屋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这是一双油腻腻的小手。
“谁?”青芽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警惕着。
“别说话,现在后堂很危险。”
说话的声音很稚嫩,又有点耳熟。青芽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人是当初坐在仁心堂门口的林太平。
“你怎么会在这里?”青芽问。
“我习惯这样子吃饭。”
林太平让开身子,月光透过窗栏找到地上被铺得平整的稻草上,稻草上摆着两个碗,碗里还有吃剩下的骨头跟没吃完的饭菜。
说着,他又坐下,拿起碗里一根排骨就啃了起来,边吃边说:“你现在去后堂就是送死。”
“后堂发生了什么?”青芽连忙追问。
“药圣被人抓走了,那个大姐姐跟一个老婆婆被人捆起来了,还有一个老头子好像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太平啃完排骨,油腻腻的手在身上随便擦了擦,顺便抹了把嘴巴,继续说:“我吃饱了,该走了。”
今夜的晚风有些湿冷,好像晚些又要下雨了。
他逆风大步走出堆草屋,可刚没迈出两步,就立马回身进了屋子,拽着青芽就躲进了草堆里面。
这间屋子没有门,他只能将全身埋进草堆,手死死捂着青芽的嘴巴,不让其出声。
有两道人影慢慢走来。
那个高挑一点的盘着发髻,手握拂尘,正是玄门上清观的飞云道长。
另一个身材比飞云道长矮些,但壮硕了不少,这人是齐州上都督铁义。
“铁大人你的义子还没回来,你不担心吗?”飞云道长问。
“这就不扰道长费心了。”铁义不太喜欢这个道长,就冷冷地回应了一句。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铁大人。”飞云道长捋了把山羊胡,笑着说:“这次你来安阳府,萧天武许诺你多少好处?”
“我是齐州上都督,拿的是皇庭的奉禄,何需圣上许诺。”铁义冷冷地看着他,不忿道。
“有些事情总该说清楚好点,这样你我都不吃亏,难道铁大人不想知道萧天武许诺我什么东西吗?”飞云道长这时候哪里像仙风道骨的高人,此时就像街边市侩的小贩。
铁义不动声色,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这次行动你我只是策应,这件事诺是成了,那功劳可大部分都给那王永元拿走了,铁大人,难道你就甘心吗?”飞云道长继续说。
铁义再冷哼了一声,“只要事能成,功劳无所谓。”
“你说如果王永元得手,回头我要是把他杀了,那渡劫法门就由我交给萧天武如何?”飞云道长怪笑着,“铁大人应该不会把我这些话告诉别人吧。”
“你的事与我何干?”铁义转身走回了后堂。
“爽快。”飞云道长一脸和善地笑着,眼眸中却布满了杀机,“那我就一个人去看看仁心堂看看御医大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两人走后,林太平才松开捂着青芽的手,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根,说:“我该走了。”
青芽拉住了林太平的手,眼眶有泪水在打转,有些嘶哑地抽泣,“帮帮我。”
她不傻,听到门外两人的对话,她已经明白了,是皇帝因为要渡劫法门来对付寿仙宫。
寿仙宫是她的家,王灵溪是她的姐姐,老太爷对她也很好,她想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但是她无能为力,眼前这个稚嫩的孩童好像成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除了向他寻求帮助,青芽已经不知所措了。
不过随即,她也明白过来,林太平终究只是个六岁孩童,松开了手,失落地坐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林太平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拉起了她的手。
“先生说得没错,女人的眼泪果然是全天下最强的兵器,女人也是全天下最麻烦的动物。”
这个时候从黑暗中传来一道生冷涩硬的声音:“没想到这里还有两条小鱼。”
铁义武艺也不错,他使得武器在江湖中很少见,是一把不过三尺长的双头短枪。
这种双头枪比单头枪难耍得多,虽然它两边都有枪头,但多数却只能握在枪柄中间,劈、刺、拉、划等一系列双头枪的招式都需要多年修炼才能融会贯通。
“寿仙宫有狗洞还是好翻的墙吗?”林太平小声询问青芽,他根本也没打算跟铁义动手,能跑就跑吧。
“偏院厨房边上有一个狗洞。”青芽紧紧拽着林太平的手臂。
“你知道有啊!”林太平甩开青芽的手,继续说:“知道有还不快跑。”
林太平比青芽矮了一个头不止,但此时背着她却健步如飞。
铁义追在身后,枪芒如暴雨梨花,但林太平就好像身后长了眼睛,闪转腾挪,都给躲了过去。
很快就跑到了厨房边上,但是林太平眼尖,一眼就看到确实有个狗洞,但是被人拿大石头给堵住了。
“安阳府西二十里,城隍庙,走。”
林太平将青芽放下,不等其开口,已经回身迎上了铁义。
就在林太平纠缠铁义的时间,青芽搬开石头,从狗洞爬了出去。
铁义见两人跑了一个,也放缓了攻势,瞧见这个六岁孩童竟然能在自己的枪下游走这么久,不禁也起来爱才之心。
“孩子,你很好。只要你现在给我磕头,认我做师父,我就可以放你一马。”
林太平全神贯注地躲闪着这杆双头枪。
从打他记事起,他就已经跟在林御臣的身边。从中州一路被人追杀到西漠,在西漠也没能过安宁日子。
当初全天下西境口围剿林御臣的时候,他就在,如果不是此番来了安阳府,他这辈子见的死人比活人都多。
所以,他毫无所惧。
磕头拜师?不可能。
这时铁义一枪刺中林太平的胸膛,却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他连忙暗道不好。
果然,林太平胸膛挂着一面护心镜。一枪刺中,铁义也没用力,这枪没有刺穿护心镜,反而被林太平借了一把力。
他人被撞得弹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十八个滚,不做停留,连忙从狗洞中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