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熙停住了刚转身的脚步。敬王朝她步步逼近,走到她身前,他抬起了手,她便下意识护住衣襟里藏的那个簿子。而敬王在她紧张的神色中轻轻笑了笑,拿下她发间的那片枯黄的草。锦熙松了口气。
“王妃这是去哪里沾花惹草了,竟也不带本王。”
这下她刚落下的心又浮了起来,想是这王爷又是讥讽她,道:“方才晒着月亮,不觉在草丛中睡着了,才沾染上的。”
“哦?不知王妃在哪里晒月,下次定要带本王一同。”
锦熙懒得再多说,行个礼便小跑回自己的屋中。
敬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王爷,账簿有些不对”诚络待锦熙走后伏耳细语。
锦熙一路小跑回到静芜苑,一到屋中她喘着粗气端起茶壶猛灌了口茶。
待平静下来之后,掏出胸口处藏着的那个簿子。
蓝皮的簿子翻开便是“估衣铺”,页脚处仍有那个“牍”的红色印章。
她有些好奇,继续往下翻去。那簿子上写道
“元丰十九年十二月三日,进绸一百匹。
…
庆兆元年正月初二,进绸五百匹,玉珠百颗,璎珞百个。
…”
原这是本账簿,区区市井作坊,能进如此庞大数额的货物定不简单。而敬王为何如此在意这小作坊,其中定有蹊跷,而这印章怎如此熟悉。当她再放下账簿,拿起笔墨在宣纸上描着“牍”字。
她努力的在记忆里搜寻,零零碎碎的画面不断浮现。
幼时母亲初教她认字,在多多少少可以看懂一些书籍诗词时,每每无所事事时便爱偷偷钻进书房寻些奇趣的书籍。那日无意将书案上的一枚印章扫落,她捡起,一时贪玩的印到手上,只觉得好看,却不识其何字。她便去寻母亲,母亲告诉她这是“牍”字,书牍的牍,握起她的小手一笔一画的临摹了起来。
她灵光一现,这估衣铺莫不是和丞相府有关?难怪敬王如此的上心,再想起今日杜恙所说敬王开始盯上了他手下的作坊,要她时时报备消息。那这估衣铺的靠山八九不离十是杜恙了。
但这账簿仅有进货,又能说明什么呢?
算了,不想了,反正敬王对它如此在意,想必杜恙也是。现在它在我手上,这么重要的东西,得好好作为一番。
敬王的紫竹阁里,暖黄色的烛光随着书页的翻动而摇曳不停。
屋中账簿洒满一地,诚络席地而坐,不停的翻阅着,时不时喝口茶,在纸上写些什么。
“这账簿只到元合十九年,时间久远,朝中账簿也做了一定的处理,要查起来必定费时费力,想必还未查到,就被那奸相发觉给销毁了。”诚络说完一个大字瘫倒在地,长叹了口气。
“想是那账簿在你翻墙时遗落了。”
“什么?王爷这账簿不全在你手上…”
“咳,本王困了,明日再说吧。”
诚络摸了摸脑袋,想是争不过,于是乖乖将账簿理了理,便回去了。
静芜苑中。
锦熙想着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真是不能再快活了。
“春风!春风!你在吗”
叫了几声不见回应,想是这丫头又睡着了。便只好自己准备着沐浴更衣。她坐在镜子前,摘下玉簪,墨色长发如瀑而下。再摸到耳垂时,发觉一只耳朵空荡荡的,只留另一只绿玉耳坠寂寥的在耳朵上悬着。
锦熙开始四处搜寻,起初还在妆台周围,后把整屋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
莫不是在相府时丢了,还是估衣铺。相府里尚且还好,若是在估衣铺可就糟了。
也顾不上沐浴了,换上玄衣翻墙出府。
估衣铺门前有两个打着瞌睡东摇西晃的家奴守着。此前并无人看守,想是今晚之事提高了警惕。
她从之前翻墙的那个地方探头观察情况。院内家奴们不时换岗巡逻。只有在交接之时才有机可乘。她慢慢等待着第二次的交接,找准时机,比上次更熟练的翻了进去。
锦熙还是躲在那颗树后,暗中观察着。不久估衣铺的侧门打开,一个身披斗篷裹的严实的人走入,估衣铺的主人忙上前卑躬屈膝的迎接。待他摘下斗篷时,锦熙看清了他的脸,是杜恙无疑了。
她鬼鬼祟祟的绕院子偏处躲在窗下的那口无水的大缸后,在纸窗上捅了个孔,透过孔看到两人一跪一坐,跪在地上的估衣铺掌柜满脸恐惧。
“此事败露,莫忘了最初的约定。”这声音是杜恙的。
“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小的还有妻儿老小指望着,求您手下留情吧。”那掌柜不断磕着头颤颤巍巍地说道。
“说吧,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求您…”话还未说完,杜恙的脚便踢中他的心脏,那掌柜惨白的脸倒在血泊中。
锦熙受到惊吓,没稳住身子,身旁的水缸倒地碎成一片。这巨响惊动了所有家奴,全都往这里赶来。
锦熙不知所措刚想动身,却被一张有力的大手捂住嘴巴,拉入怀里。轻功也了得,一个翻身便跳出了院落。
杜恙闻声出来,更是气急败坏,下令道:“所有人,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捉回来见我。”
家奴们举着火把成群追了过来,漆黑的巷子在夜空里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