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幽暗,高大的树木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姿势遮盖天空。
地面上,青苔细草散落在阳光的缝隙中,求得一刻的生存。
方胖子顺着一条连绵的小路下山。
他左右腰间挂着斧头和柴刀,肩上挑着一担柴火,柴火比他高,也比他壮。
小路像一条得了白化病的蚯蚓,钻入这死绿色的山岭中。
“哎”,他叹了一口气,今天还没吃饭呢。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了。
自从三个月前被迫穿越以后,他就从一天五顿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吃不饱穿不暖。
天天砍柴去卖,还得去深山里面砍,离家近的山都是有主的。
他看不到出头的日子,自己只是一个被饥饿驱动的怪物而已。。
下完一段坡,他没打算停下来休息,趁着腰间有力气,再走一段距离,往前一百零二步有个很好休息的地方。
没留神,脚被绊了一下。
人栽倒,斧头掉在地上,割破了自己的小腿。
“啪”的一身,像被谁扣动了扳机一样,他跳了起来。
他从一个布娃娃变成了一颗炸弹。
一股阴火在烧灼他的脸。
他破口大骂,脏话连篇,掀翻柴火。
地上果然有一根树根。
他拿起斧头埋头就砍。
木屑飞起,咚咚,树枝乱晃,咚咚,树液横飞,绿色的树液。
咚咚,树根被砍断了。
这不是结束。
他原地转了一个圈,冲向一颗直径两米的大树,他是罪魁祸首!
咚咚咚,开始了。
咚咚咚,树林寂静的只有这个声音了。
咚咚咚,树叶在颤抖。
声音在半个小时后停止。
方胖子提着斧头出来,有点疲惫,看起来有点像发泄后的空虚,也有可能是有点迷惑。
他有气无力的回到路边,叹了一口气,发了一分二十秒的呆,然后挑起柴火,走到前面休息点。
放下担子,坐下来卷起裤脚,上面全是血。
他手一摸,血粘稠的很,色泽又点灰。
伤口上下两片肉翻起,像极了一张大嘴在呕吐。
虽然有点恶心,他并没有再管这个,而是躺了下来,看了一会儿天空,看了一会儿阳光中的灰尘,睡着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他腿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两片翻起来的肉,由苍白变得红艳,如同软体动物一样,慢慢延伸,还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对方。
经过几次试探,它们终于找到对方。
这两片肉像热恋的男女,终于找到了对方,一次碰触,就像干柴烈火,紧紧拥抱。其实,说是仇人一样,也是没错的。
反正两片肉互相攀援,绞在一起,最后上床了,或者同归于尽了,红艳消退,重归软嫩。
伤口恢复成一块平整的皮肤,还闪着光泽。
与此同时,树林中也响起了“呜呜”的哭诉声,不是风的幻觉,而是真的哭诉。
能够听清他们在哭诉什么。
“呜呜呜,我就觉得好玩,绊了他一下,他就剥了我半边的皮,呜呜呜。”
“哎,我早就和你说过,他很危险,你别去惹他。”
“呜呜呜,我就是和他玩玩,哪知道……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我去帮你找个医生吧。哎。”
方胖子当然没有听到这些。
他在做梦。
在梦里,他被鸡腿环绕。
香辣鸡腿,清蒸鸡腿,麻辣小鸡腿,油炸鸡腿。
那肥嫩的鸡皮,那入口的厚实感,牙齿能感受那鸡肉的抚摸,然后他梦醒了。梦都懒得给他一个噩梦般的解释,就这样子让他醒了。
醒了之后,抹掉嘴角的口水。他开始思念鸡肉,猪肉,鱼肉乃至一切的肉,他想念那香辣的味道。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可又能怎么办,不要去想这些了,只会延长自己的痛苦。他只能用理智摆脱自己的悲伤
他低头看脚上的伤口,早已不再了,连汗毛都长出来了。
只有满满的灰尘,还有裤子上的豁口,证明伤口曾经存在过。
果然如此。
和以前一样,面对这种情况,他发了一会儿呆,似乎要想出一个什么名堂来。
脑子转了三万八千七百四十五圈后,他放弃了。
连穿越这种奇葩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会发生呢。
算了,别想了,还是走吧。
中午,他赶到了城里。
这是古代,毋庸置疑。
不过长袍,马车之类,已经不再让他惊叹,早已经熟悉的东西。
小心走过街道,他很怕怕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某个人,然后惹上了某种预料之外的麻烦。
讨厌麻烦和意外。
他靠在墙边,让过一辆嚣张的马车,顺着墙走了一小段,拐进了一个小巷子,走向自己的目标客户家。
卖了两三个月的柴火,多少也积累了一些客户。
方胖子的柴火都是上等的枯枝。烟少火大耐烧。这也算有了个口碑,有大户人家要。
巷子很长,两边是白墙青瓦,没有人家。
他走在里面,享受穿堂风的清凉,想到了接下来自己应该吃什么。买点米喝粥么,还是买一条小小的鱼呢。他不得不压制自己买肉的渴望,当然他也买不起。
绕了两个墙角,来到一后门。
有三四个樵夫坐在那里,守着自己柴火。
门还没有开。
方胖子和其中的两三个面熟,互相点点头。
“今天还没开门么?”
方胖子是出于某种讨好的心理说了这句话,他期望有人吭声,但是又对回答没有过多的期望。
其它人也是这种心理。
“是啊,是啊。”一个老汉是这样回答的。
接着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安静。
“这种柴火你也敢挑到这来卖啊,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要是我,早就扔了。”挑事的人是一个熟人,方胖子知道他就是嘴欠,也没有太多的恶意,就是嘴巴发痒,和一切苦得受不了的人一样,找了一个发泄的地方,这是正常现象。
不值得计较。
方胖子把担子挪到了最远的那边,坐在扁担上,抱着肚子,饿得很。
他就觉得有点头晕。
开始想起了穿越前的日子。
穿越前他虽然混得不怎么样,至少吃穿不成问题。
现在自己落到了什么田地,吃不饱,穿的也是破烂。
马上秋冬也好到了,自己该怎么办。
衣服不好弄,现在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的来源也是不能和人说的。
他本是光着身子穿越过来的。
穿越发生在午夜,那天他想洗澡睡觉。
到了浴室才发现自己没有早点开浴霸,水还是凉的。
后来的他无数次后悔那天他要是自己索性不洗澡多好。
世上没有后悔药,至少原来的世界是没有的。
当时,他那只贱手最终还是按开了浴霸。
浴霸烧水要一个小时,他只等了半个小时,就坐不住了。手机显示时间已经是零点四十二分了,不能再等了,再等就天亮了,天亮就失眠了,失眠了肯定要中午才会起来,然后又会被家人骂。
他决定不等了,可是温度表显示,水还不够热,只够他洗完上身。只能边烧边洗了。
本来,他一直有一个臆想,就是浴霸边烧边洗肯定会触电。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命运的安排,他就赌了一把。
带着一丝侥幸,他打开开光,水冒出来了,热热的,很舒服,没有意外。
洗完头,没有意外。
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水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旋涡。
他带着一种侥幸逃脱的心理,取下莲蓬头,冲洗肚脐眼。
这时候,出事了。
肚脐眼抖了一下,一阵空灵从腹中生起,接着一连串响屁,然后他带着“触电了”的念头晕了过去。
晕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一种失重,似乎自己是在坠落。
这不符合他对触电的想象。
这就是方胖子的穿越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