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
女冠听见有人这样说。突然之间手臂被抓住，本能想撤回手臂，挣扎一下，抓过来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她抬头，看见适才昏迷的少女已到了身前，不由悚然。那道剑光虽然不能伤及姜鸣，寻常人物哪怕是她自己也不敢硬接，震伤五脏还是小事，打灭三魂也是寻常。何况此时情况看着有些诡异，即使女冠从头到尾也没有把多少注意力放在朱雀身上，但也能感觉到此时少女身上的变化。
与朱雀显得娇小玲珑的身段相比，此时少女身形好像忽然拔高了些，看起来大不相同，主要是大……咳咳，言归正传。
少女面无表情看向女冠，眼中神光湛然，身上有青色火焰逸散而出。女冠右手掐了个法决，想要挣脱束缚，却是被青色火焰熏得睁不开眼，火焰蔓延而上，“砰”地一声将她整个人卷了进去。
女冠吃痛，不得不放下姜鸣。
四周早已一片狼藉，细碎的枝叶铺了满地，风一吹卷起些许，在四周打着旋。
一身红衣，身边萦绕着青色火焰的女子长身玉立，微风翻动她的衣袍，使其紧紧贴在身上，轻抚鬓发更显婀娜。蜷在地上被火焰灼烧的女冠，咬着牙不发出一声痛呼，眼睛被熏得睁不开，只是努力想要看清场上形势。
女子瞥了一眼女冠，没做过多理会，走过去将姜鸣扶了起来。
一道剑光自天外而来，转瞬落地，强大的气流倾泄在地上清出一片空地，也顺便吹灭了女冠身上的火焰。
女冠捂着心口，头顶青冠已被自己抓落，几缕发丝垂下贴在脸上，面无血色，更显憔悴。
一道身影立在女冠身前，同样的青衣白袍，襟口上了云纹，一条紫色的腰带上还点了一颗蓝色晶石，旁边面悬着一个青色葫芦。再观其人，身高不过六尺，眉须雪白细长，面容甚是普通，唯一双眸子如天星夜悬，熠熠生辉。
是个老道人。道人抚须沉思，左右观望了一会儿，这才对女子见礼道：“昆仑野人，见过青鸾殿下。”
青鸾点点头，没回话，只是拍着姜鸣身上的尘土，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气氛当时比较尴尬，青鸾只顾管着姜鸣，视二人如无物。看了眼修为被真火付之一炬的女冠，道人欲言又止。
“这算什么……”瘫坐在地上的女冠，失去了全身力气，目光再无焦点，只是喃喃自语。本以为此次出手十拿九稳，不料失了一身修为不说，还被引出心中魔障，重修本就千难万难，余生只怕无法再进一步。
四周比较安静，只有女冠喃喃的自语清晰可闻。
道人轻咳一声。
女冠这才回过点神，望向青鸾，又是一惊：“你……”
道人摇头示意女冠不要说话，青鸾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道人，道：“东荒属妖族管辖，自太一之后一直如此，后妖庭势微各族自治，纵有人族在此繁衍生息，双方亦是无犯秋毫，今昆仑真修自恃武力，敢在东荒截杀羽族公主……所以妖族多年的包容和礼让，换来的是人族更进一步的张狂和野心么？”
道人心道麻烦，任务完不成不说，还得被扣上挑起两族争端这么大一顶帽子，慌忙施礼赔罪。
“小徒顽劣，冲撞殿下，殿下略施小惩，分属应当。却不敢言对妖族不敬，不过是晚辈之间打闹，如何能影响两族邦交。”道人赔笑，然后看了看女冠，有些踟躇：“只是我这弟子……”
“你徒弟被心火烧成这样，只能说她魔障太深，”青鸾说道，“再者就算她道基完好，哪天侥幸成道，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会是多好一件事。”
道人闻言，不禁连道“惭愧”，也不敢再说，扶起女冠道：“所幸殿下醒来及时，小徒不致酿成大祸，只是劳烦殿下管教了一二……她想必吃足教训，日后再不敢如此肆无忌惮，贫道教导无方，于心甚是不安，还望殿下海涵，此间事了，贫道不敢再叨扰殿下，如此，贫道告辞。”于是转身拉着徒弟想走。
“站住！”
一声轻喝把道人吓得一激灵，转过身来又是一副笑脸。
“你倒是提醒了我……”青鸾把姜鸣靠在树桩上，用手想要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只是徒劳无功，她于是转过身来，对道人和女冠说道：“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个爱管事的，方才让你们走了也就罢了，现在我又有一笔账要好好跟你们算一算。”
“这……”道人语塞，听闻青鸾如此一说，知道今天不能善了。
“那道剑气是你所留吧，我方才突然想到，若是今天这孩子没有接住那道剑气，又或是我不在场，我那妹子，你们应该是说杀就杀了，”青鸾轻抚长发，嘴角勾出冷笑，“素闻昆仑仙乡行事霸道，如今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惭愧惭愧，劣徒一时冲动，如何处置，还请殿下明言。”道人拱手。
“此在东荒，自然是我主你客，可你越是客气，我心中越是没底，既然交恶，只希望哪天路过昆仑，不要无故被人打杀了才好……说真的，你要不要试试，你我两人交手，胜负怕在两可之间，你拼命杀了我，顷刻远遁，我家就是在厉害，也不能找到你们的地盘去……”青鸾拂袖，捡起一根树枝，吹去上面的尘土，“荒山野岭消息闭塞，于此处灭口我二人，总比时时让人惦念着要好，如何。”
“殿下说笑了。”道人尴尬的笑笑，“贫道做客东荒，自是不能做下如此恶事，否则即使贫道师门，也不能轻饶了贫道。”
“如此，好客恶客先不论，道长愿意礼让，那我有一剑，请指教。”青鸾素手一拂，手上树枝登时崩解，道人屏息凝神，如临大敌。
一道剑光自青鸾手中脱出。
那是一道怎样的剑光，如月出乌云一般清冷挥洒寒意，又如山洪崩堤堂皇而来转瞬扑面，压溃一切。
道人双手架起葫芦，口中一声轻喝，撑起一道薄膜抵住剑光向上一掀尽力使其方向偏转，剑光急转向上，直入青云，横贯天地，轰然作响，经久不熄。
青鸾拍去手上的灰尘，没去再看，转头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
万里之外一青山下，道人在女冠的扶持下坐在一块大石之上，佝偻着身子，嘴里不知道哼哼着什么，有气无力地。
“徒儿啊，我们这是到哪儿啦？”
女冠面色惨白，好一会儿才左右望了望，道：“有些印象，许是出了东荒。”
“哎呦妈呀，废了老鼻子劲了，两可之间……谦虚，真谦虚啊……”道人摸摸口袋，算了算为了跑路丢出去的法宝，心疼得厉害，“狠，真他娘的狠，世人都说朱雀青鸾是一对关系不很好的姐妹，哪里晓得朱雀青鸾是一人，干什么，大话西游啊，老子直接趟雷池里去了……”
女冠没有去听师傅的胡言乱语，抬头望天默然无言。
……
姜鸣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头枕着少女大腿，抬眼看见两座大山。
红衣还是红衣，只是……之前有这么……大么？
姜鸣对此没有概念，单纯就是好奇，于是他伸手……捏了一下。
姜鸣看着自己的手，先是疑惑，然后放弃思考，也没摸出什么来，于是凑近想看看清楚。
青鸾面寒如霜，眼神一冷。
姜鸣，该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