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心里话
妈妈，有的时候，我会像个魔鬼，因为一件小事“大闹天宫”。
妈妈，我知道你看见我在超市满地打滚的样子觉得尴尬，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爸爸妈妈，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
我在怀特家有一间很舒适的屋子，就像家里的小天地。艾米把一间客房改成我的书房，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一张我从北京带来的全家福和一只短毛玩具熊。我的这只短毛玩具熊，有三十厘米长，全身米色，穿着一件我妈妈给它编织的背心。这只憨态可掬的短毛玩具熊陪伴我二十多年了。
这只小熊，它一直在我身边，陪我在家念书，陪我大学睡上铺，现在陪我来美国学习，和可爱的小本一起生活。但是这只小熊“身世不好”——因为是我用哭天抢地的“耍赖”换来的。四岁时的一天，家人带我去百货商店逛，我对这只短毛熊“一见钟情”。纵然我使出浑身解数，央求再三，甚至满地打滚，但是因为我的无理取闹和不菲的价钱，妈妈还是把我从商场拖了出来。真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爸爸因为看不下去我太伤心，第二天偷偷地把这只短毛熊买了回来，哄开心了我，气坏了我妈妈。
我对短毛熊时冷时热地喜欢，时冷时热地不喜欢。可是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爸爸都会抱着小熊跟我说：“你长这么大，最丑的样子就是满地打滚要这只熊的时候。”
也许，你也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短毛熊”，也许，你有的是一只玩具小兔子、一个精美的转笔刀，或者是一件心爱的衣服。我们曾经用怎样的哭闹——让所有顾客都驻足不前，怎样的讨好——“妈妈，我再也不要别的东西了”，怎样的威胁——“你不买我就再也不去幼儿园了”，换回了我们的“短毛熊”。爸爸妈妈面对我们的“歇斯底里”，是妥协，还是“鱼死网破”？
今天，我见识了一回“原景重现”。
艾米和我带着小本去神奇豆子儿童用品专营商店（Magic Beans，这是波士顿地区一家连锁的儿童用品商店，主要经营儿童玩具、衣物、鞋帽，以及儿童读物）。艾米一般一个月带小本来一次，挑选一件衣服、两本书，或者一些其他的玩具。这次采购，小本成功地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汤碗、两双新袜子，和一个手偶玩具。正当艾米打算结账的时候，小本指着小猪奥莉薇的全套图书，示意想要买。
“妈妈，我想带奥莉薇回家。”小本踮着脚尖，指着放在架子上的图书说。
“小本，今天你已经买了汤碗、袜子和玩具，不能再买其他的东西了。”艾米刷完信用卡，正在打包东西。
“可是我真的很想带奥莉薇回家。妈妈，我要买书！”小本虽然只会说短句，但是每个单词的发音都是如此清晰。
“那你打算用哪几样东西去换奥莉薇呢？”艾米打开刚包好的购物袋，指着袋子里的“战利品”，问小本。
“这些东西我都需要，奥莉薇我也需要！”小本很坚定地说。人一旦拥有了什么，再“被失去”，简直就像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来一样疼。已经吃到嘴巴里的好吃的，小本是十万个不情愿吐出去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这个“小保姆”尴尬坏了。
小本抱着艾米的腿，带着哭腔央求：“我要买，我要奥莉薇回家！”
艾米并没有“为之所动”，拿起已经结账的东西径直往外走。
“能帮帮我吗？我想带奥莉薇回家！”小本开始哭着求我，脸上的泪真是让人难过。可他否决了我拿手偶玩具换图书的提议。越是想引导小本去交换，他的态度就越强硬。
“不行！我已经买了玩偶，不能退！”小本的坚持让我很不解，他的那股子聪明劲都上哪去了？
“妈妈，你不买，我明天就不去上幼儿园了！”小本的招数从苦苦哀求变为苦苦相逼。
艾米起身就走：“那你就不用去幼儿园了！”
商店里的售货员、顾客，还有和小本一样大的小朋友，都站在一旁看着他，大家期望他能跟着妈妈一起离开商店，乖乖地认错，然后哄哄妈妈，让她不要那么生气。
“你一点都不爱我！”小本使出了杀手锏，“哇——哇——哇——”，一边哭一边坐在地上说着刻薄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艾米的身上，看这个态度强硬的妈妈到底要怎么办。艾米自己不哄孩子，也不让我哄，我们就站在商店的门口，看着他。这种尴尬的场景让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家的眼神中带着一些不理解，还有些许对小本的心疼。
艾米拉着我往停车场走：“今天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我们回家！”
小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俩走出商店，他不得不哭闹着跟出来：“我要奥莉薇！我要带奥莉薇回家！你们都走了，没有人带他回家！”
正当艾米和我觉得这种“冷处理”的方法马上就要奏效的时刻，小本怎么也不肯从商店里迈出来，坐在商店门口号啕大哭，哭得满脸通红，好像心啊肺啊都要被掏出来一样。这种震撼的哭声引得停车场的人们都开始摇下窗户观望。小本好像知道，只要他离开了商店，就再也没有可以跟妈妈谈判的“筹码”，于是死活不肯从商店里迈出来。所有的人都看着艾米，看着这个“狠心”的妈妈。
“你看小本哭成那样，要么就算了吧。”我真的不忍心看见小本那样哭，再说这书也没有多贵。
“怎么你也帮着他说话？我已经很难堪了，你也要倒戈投降？”艾米的话比我想象的尖锐得多。我夹在艾米和小本中间，有点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在这一刻，我特别理解当年在百货商店老爹的那种无奈——面对别人不理解的眼神，还要维护一个家庭的团结。妥协给孩子吧，妻子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没有得到支持；妥协给妻子吧，哭得像要杀人一样的是自己的孩子，于心不忍。
艾米不能让小本一个人过马路，所以站在商店外看着小本，示意他“闹够了，该回家了”。
马路一边是小本坐在商店门口哭，马路的另一边是艾米拉着我说千万不能向孩子妥协。停车场的马路上排起了车队——人们不敢开车从这对母子之间过去，他们害怕小本会突然闯过来，也很好奇这对“冤家母子”会怎样收场。路上的车越排越长，越排越多，人们耐心地摇下玻璃，伸出脑袋，大家分享着一种默契——谁都不按喇叭，谁都不从他们之间过去。
小本变本加厉地哭，声嘶力竭，哭哑了嗓子，汗水、泪水一起顺着小脸往下流。隔着路，隔着车，隔着人，他就用这样歇斯底里的哭声闹着。就为了几本书吗？也许，人一旦开启了情绪的“潘多拉盒子”，是很难再合上的。此时，小本和妈妈艾米已经不再是为买或者不买几本书原则性地对抗了，现在他们之间完全是要“赢”的冲动在作祟——谁都不能妥协，妥协就是失败。一个很要面子的妈妈，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这种“歇斯底里”不是一个人的专利。小本歇斯底里地哭，生怕别人听不见；艾米歇斯底里地捏着购物袋，想以最快的方式结束这种尴尬的场面。
要是在中国，艾米大可以转身，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车上，这样，害怕被抛弃的小本就会跑来，比起“妈妈不要奥莉薇”，“妈妈不要他”肯定是更可怕的。但是艾米现在在美国，她不能把这么大的孩子丢下，径直离开，她只要敢多走一步，就会有人在第一时间给儿童机构打电话，不分青红皂白地“控诉”——这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因为几本画册把孩子单独留下。
艾米觉得她不能回去给小本买书，这一旦开了口，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就再也没法预防了。而且这会助长小本的歇斯底里，将来小本更会经常使用这个方法来索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艾米冲过马路，抱起小本，飞速地往车里走，把小本往后座的安全座椅上一绑，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有众多观众的停车场。
小本在车里哭得依然伤心，哭得依然歇斯底里，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号啕。路上的车排着队驶出停车场，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开，商店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会有人议论，“这是一个多么狠心的妈妈，因为两本书，让孩子坐在这里哭了半个小时。”会有人讨论，“这个妈妈为什么不去为孩子买书？也许对孩子应该更加有原则。”艾米没有说一句话，带着小本回了家。面对小本的歇斯底里，艾米能做的微乎其微，没有办法讲道理，没有办法哄孩子，没有办法解释给围观的人。这个母亲显得如此的无助，孩子的情绪牵动着她的情绪，每一丝，每一毫。
小本没有吃晚饭，艾米说：“不想吃就别吃，想吃的时候再吃。”
艾米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母亲，但是面对孩子的歇斯底里，她不打算妥协。因为这个妥协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本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就像两个小桃子。
“妈妈，我好饿，能吃早饭吗？”精疲力竭的小本哭干净了最后一点力气，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早饭。
“妈妈，我还是想要奥莉薇回家，下一次我们去买，好不好？”小本又回到了苦苦哀求的起点。
“我下次去商店不要别的了，就要奥莉薇。”看着没有一点反应的妈妈，这一回，小本真的妥协了，也许昨天的“歇斯底里”透支了他今天全部的力气。
儿童心理第二十二课：帮助他管理情绪
帮助孩子学会更好地表达与管理情绪是家长的一项重要教养任务。具有良好情绪调控能力的儿童通常能够更好地感受、表达和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情绪，更加容易地应对外界的压力，更快地适应新的环境，并且表现出更健康的同伴关系和更强的社交能力。儿童情绪调控能力的发展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包括儿童的气质特征、他们在早期与父母形成的安全依恋的亲子关系，以及家长对孩子情绪控制的教导方式，等等。其中，家长自身的情绪表达以及情绪调控行为也会对孩子的情绪管理产生重要的作用。
达拉威尔大学（University of Delaware）心理学家兰姆斯登（Sally Ramsden）和哈巴德（Julie Hubbard）对120名四年级儿童和他们的母亲进行了情绪管理的调查研究。整个实验分为两部分，即对母亲的情绪表达和情绪控制测试，以及她们的孩子在学校的情绪控制力评估。首先，研究人员让母亲完成“情绪调控量表”，让妈妈们对自己的情绪调控能力进行评价（例如，“我的情绪经常有很大起伏”“我可以在必要的场合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同时，母亲要完成一份“家庭情绪表达性问卷”，主要测试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在整个家庭中发生的频率（比如，“你一周在家生气几次？”“一周中有多少天你是在很快乐的感觉中度过的？”）。接下来，研究人员会和母亲进行一次采访对话，目的在于测量她们对孩子情绪发展的指导行为。采访过后，研究者根据采访中母亲的回答，对他们对孩子的“情绪指导行为”进行评分，主要包括对孩子情绪的了解、接受、帮助其应对各种情绪三个方面。与此同时，孩子在学校的老师会对孩子的情绪调控能力和他们在学校的攻击行为进行评价。最后，研究人员将这两部分测试的结果做分析匹配。
研究结果显示，当在家庭中，各种家庭成员的负面情绪表达越多（例如，母亲对父亲的粗心表示愤怒等），孩子的情绪调控能力越差。母亲对孩子的情绪指导行为，主要是通过对孩子情绪的认同与接受实现的，这极强地预测了孩子的情绪调控能力。更重要的是，孩子的情绪调控能力直接预测了他们在学校的攻击行为。研究人员从此项研究中提取出了两条对孩子情绪调控能力进行培养的重要信息，这也是在其他诸多研究中得到验证的：
一，孩子学习情绪控制是从对父母的关注开始的。孩子天生是观察学习的好手，当他们面对一个经常发怒、喜欢乱扔东西的家长，他们便不能学到任何关于情绪控制的技巧。而对于家长而言，在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的时候，如果可以通过语言，或者暂时“冷冻”的方式向孩子传达自己是如何应对负面情绪的（例如，父母表达出“我真是太生气了，我觉得我应该休息冷静一下再回来处理这件事情”），那么，孩子就会潜移默化地学会这样的情绪控制方法。
二，父母引导孩子的情绪控制，要从对孩子表达出的情绪表示肯定和尊重开始。在孩子愤怒、开心、沮丧、激动的时候，家长最坏的反应是“哦，那没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其实不然，孩子的每一种情绪都在表达自己的需要和愿望，他们需要一个信任的人对他们所感受到的情绪表示理解。如果孩子还不能很好地表达他们的情绪，家长也可以通过一些引导，让他们学会表达情绪（例如，“如果我的好朋友不理我了，我一定会感到非常难过的”），让孩子进一步宣泄自己的情绪。面对孩子的任何情绪表达，父母应该首先做到尊重——只有尊重孩子的情绪表达，孩子才不会用“歇斯底里”的方式来博得你足够多的重视。
从生活经验上来看孩子控制情绪的问题，最重要的莫过于“愤怒管理（anger management）”，前面提到的负面情绪控制都属于这个范畴。学会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用合适的方法宣泄负面情绪，不但对孩子形成良好的亲子关系和同伴关系有着促进作用，而且在孩子长大后，当他们走向婚姻、走向职场时，这种技巧也会让他们受益终身。处理孩子声嘶力竭的哭闹，最常见的办法就是“因错误而受罚（time-out）”。那么，怎样使用这样的惩罚方式呢？
在孩子一开始有“歇斯底里”的苗头时，家长应该正视孩子的情绪；当孩子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情绪时，比如说出“我很生气”“我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时候，家长应该肯定孩子的表达，因为至少他没有诉诸眼泪和“武力”。比如上面故事中的艾米因为忙不迭地要去开车，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忽视了小本的情绪表达，如果能关注到他的情绪，并且表示肯定和理解，效果可能会更好。家长可以给孩子示范性地做出“深呼吸”这样放松的动作，让孩子学会在“气头”上的时候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样仪式感很强的动作有助于孩子恢复平静。如果孩子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哭、闹，甚至出现满地打滚、打人摔东西这样的情况，就可以使用“因错误而受罚（time-out）”。艾米虽然努力过，但是因为一开始对小本的情绪正视和关怀的欠缺，所以“因错误而受罚（time-out）”并没有产生非常好的效果。如果你的孩子还可以被你带走、听你讲道理的话，那么，请把孩子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给他一点时间平复。如果你的孩子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已经像个“魔头”一样，那么你的忽视也许能让尴尬的情形更好收拾一些。
每一次孩子宣泄完自己的情绪以后，如果他采取的方式妥当，那么要给予肯定，予以强化；反之，则要给他说清问题。比如，“你在超市哭闹，影响了别人购物；我们要争取做一个受欢迎的人。”“你冲妈妈大呼小叫的，妈妈很难受，也很伤心。”“如果你在学校这样了，那么老师、同学都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多使用因果关系的短句，让孩子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这时也是一个良好的、给孩子灌输社会准则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