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医院出来以后,都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老太太昏迷时间太久,一直靠打点滴维持着,再加上入院之前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哥,不行就把我的肾摘了,给咱妈换上。”刘武听完医生的描述,当时就抓瞎了,急的团团转。
“医生说了,直系亲属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还要等检验结果出来才行,你也甭着急,不行咱就花钱买个肾,这事包我身上了。”陈家宇心里也急,但是面上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刘文一直闷着不说话,自个儿再要没个主意,不得把二子急死啊。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刘武都快要吼出来了,刘文自打听完医生的叙述,始终一言未发,甚至都没有跟着刘武一起去做匹配测试。
“大刘,你这到底是琢磨什么呢?”陈家宇也有点生气了,合着自己老娘躺在医院命悬一线,这当儿子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发小儿刘文嘛。
刘文看看他们俩,长叹一口气,“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年毛纺厂着大火,烧死三个,重伤七人。”
“你这人真没劲,现在说的是老太太,提那老黄历干嘛?”陈家宇瞪了一眼刘文。
“当时重伤员送往医院,急需输血,全厂发动,都去献血,咱们俩也去了。你还记得自己的血型嘛?”刘文看着陈家宇问道。
陈家宇听了一愣,“记得啊,我是AB型,你是O型,怎么了?”
“我妈血型是B型,不可能和我配得上。二子也没戏,他是A型,和我爹是一个血型。”刘文眼神黯淡的说道。
“这是怎么个茬儿啊?”陈家宇听完有点懵。
“血型不符,就算是直系亲属,也没办法捐肾。”刘文微微抬起脑袋,对着天空,努力不让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流下来。
“如果可以,我宁愿把自己的命还给老妈,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遭这份罪。”
......
知了的叫声,虽说给这个沉闷的院子平添了一丝生气,但也更加让人心烦意乱。
“我说你们俩也别都闷着了,不就是钱嘛,回头把我那件儿东西,先低价出手了,起码医药费有着落了。后期的钱...不行就把这院子卖了,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啊!”陈家宇狠狠的踢了一脚院中的大树,三五片树叶飘落下来,倒是让烦人的知了安静了几秒钟。
“宇哥,你那是留着...”
刘武刚刚要说话,就被陈家宇打断,“拉倒吧你,救人如救火,媳妇儿没了可以再找,老娘可就这一个。咱仨大老爷们儿,就算再穷,还能被饿死啊!”
三人正在这说着话,院子外响起一个声音。
“小宇在家吗?”声音刚落,也不见敲门,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直接进了院子。
“呦,都在呢!”居委会李大妈笑着走了过来。
“李大妈,您这是又有什么旨意要传达啊?”陈家宇最怕听这老太太磨叽。
“你这小子,一天没个正形儿。那个,咱们街道给五保户弄了一批蜂窝煤,还剩下不少,这不想着你们几个小子嘛,对方司机也懒得拉回去了,便宜处理,你要不要?”
“哎呦,我的亲大妈诶,谢谢您,先给我留着,保准儿要。那个,老徐!老徐!”
陈家宇赶紧喊前面铺子的徐老六。
“麻烦你跟着李大妈去一趟,先帮我把钱垫上,回头在房租里扣啊,我这还有点事儿。”
徐老六答应了一声,就准备跟着李大妈往外走。刚刚到院门口,李大妈又回过身说道,“别说我多嘴啊,刘文既然回来了,你们仨小子可别琢磨什么歪门邪道的事儿,找个正紧工作干干,听见没?还有啊,回头让刘文去趟派出所,登个记,虽说是提前释放,街坊们总少不了闲言碎语的。行了,我走了啊,你们忙吧。”
“得咧,我知道了,您忙您的吧。”陈家宇把李大妈送出院门。
这位李大妈,嘴是碎了点,不过人还是很好的。平日里也没少照顾陈家宇和老刘家,刘武这饭店帮厨的活路,还是人家给介绍的呢。以前和刘文家老太太都是一个厂子的,不过人家是工会主席,退休了去街道那边继续发挥余热。
陈家宇这才刚刚坐下,正准备继续说话,院门外再次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我说李大妈,院门儿没插!您直接进来就成了。”陈家宇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心说保准又是什么事忘了交代。
“恭敬不如从命。”一个略带苍老的男人声音响起,推门而入。
陈家宇一瞧,立马站了起来,“你们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这还没完了是吧,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来人正是那个外国老头罗斯,身后依旧跟着那个魁梧壮硕的布鲁斯,只是这大热的天儿,竟然还穿了长袖衣服,右手臂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
罗斯听见陈家宇的话,微微一皱眉,“陈先生,我已经收到了你的致歉信,不是你邀请我过来的嘛?”罗斯拿出一封信,狐疑的看着陈家宇。
“什么致歉信?我怎么可能写那玩意儿。”陈家宇接过来一看,顿时明白了。
心里不住地暗骂,这个徐老六,你写检讨就好好写嘛,内容虽然肉麻了点,反正我陈家宇也不要脸。干嘛非要加上一句,如有可能定要弥补自己所犯的过错,你才错了呢,你全家都错了!管理处这帮人也是无聊,还把这玩意儿拿给老外看。
“额,这封信,通篇都是客气话,你估计是误会了。回见吧您!”陈家宇把那份检讨书随手撕成几片,就要送客。
“看来是我冒昧了!”那身后的布鲁斯又想冲过来说什么,被老人抬手一挡,只得再次站定。
“你们中国有句俗语,叫做来都来了,陈先生是否再考虑考虑?”罗斯继续礼貌的说道。
“第一,没什么好考虑的。第二,那不是一句俗语,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中国话是跟非洲老黑学的吧?”陈家宇冷笑了一声。
罗斯听出了陈家宇的讥讽之意,也不动怒,笑呵呵说道,“我还没有开出条件,陈先生不必着急拒绝。我听闻,你这位朋友的母亲似乎急需换肾,而我刚好有些关系,可以找到肾源,不知道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陈家宇一听就不对劲了,连带着刘文和刘武也都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将其围住。
布鲁斯快步挡在老人面前,老人依旧是面带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继续说道。
“呵呵,中国古语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少在这里拽词儿,成语我懂得比你多!”让陈家宇感到震惊的是,今天早上自己三人才知道了老太太的情况,这个老外下午就找过来了,这未免太巧了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中国人一向对钱都非常感兴趣,想要知道这个,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罗斯仍旧笑着,不过言语间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听了及其不舒服。
看着陈家宇那愤怒的表情,罗斯立马话锋一转,“当然了,陈先生你是个例外。”
“你到底想怎么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陈家宇不想在和这个老家伙继续废话下去。
“好!陈先生果然爽快,既然如此...”
“别废话,直接点。”陈家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罗斯正要继续拽词,被陈家宇噎了回去,轻吐口气,“你们急需的肾源,我预计可以在三个月内找到。在此期间,我愿意用此物与你先行交换那只鼻烟壶。”
说完,罗斯看了一眼身后的布鲁斯,布鲁斯从皮包内拿出一个精致的扁木匣子,递给了陈家宇。
陈家宇不明就里的接过来,仔细打量了几眼,瞳孔猛地一缩。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光是这只木匣子已经价值不菲,材料是正宗的海黄紫油梨,手感细腻,质地温润,在阳光的照耀下,纹路折射着暗紫色的光芒。上面镌刻的纹饰,简约精致、古朴典雅,必定出自当世名家之手。
虽说不是老货,但也远远不是那些糊弄人的越黄可比。能用这东西装着,陈家宇对于里面的东西反倒是有些期待了。
罗斯在一旁看着陈家宇吃惊的表情,非常满意。
轻轻抽开匣盖儿,无声无息,极为顺滑,一本古朴的书籍,静置其中。当陈家宇看到封面上书写的五个大字,更是惊为天人---嘉乐堂手记。光是看这清秀娟丽,又不失典雅庄重的字迹,就可断定此人书法造诣极深,在配合上嘉乐堂的名号,还能是谁?
陈家宇赶忙从椅背上拿起一件衣服,用衣服隔着手,小心翼翼的翻阅了几页。
对于陈家宇的动作,罗斯微微点点了头,虽说造型缺了点美感,但一看就是懂行之人。
过了许久,陈家宇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于这本手记心中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不过表面上仍旧是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老者,“你确定要用这东西来换那个鼻烟壶?”
“陈先生,应该已经清楚这本书价值几何,用来换你的鼻烟壶应该是绰绰有余,而且我答应帮你们寻找肾源的条件,依旧有效,我们菲尔家族的人一向信守诺言。”罗斯还不忘挖苦一下陈家宇之前毁约的事情。
“成交!”陈家宇当机立断,将匣子快速合上,紧紧抱在怀中。
那只鼻烟壶再珍贵,也不过是件东西而已,而这本嘉乐堂手记完全可以说是历史文物,内在的价值远远超过字面本身。
这趟买卖,陈家宇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