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捂住我嘴的人也松开了手,因为另有两名太监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用力拉扯绞在我颈间的丝带,勒得我喘不过气,哪里还能出声?
这两名太监手法纯熟,动作利落,不知干这种事有多少回了。
这也证明皇后带这些行刑者来,肯定是铁了心要让人绞杀我了。
这算什么自行了断?摆明就是谋杀!
我本能地伸手,抓扯围绕在脖子上面的凶器,然而一切的努力只是徒劳。
脑中一片空白,死亡的压迫让我难受之极,就快要窒息,再也不能想出办法脱困。
直到性命攸关之刻,我才惊觉自己以前有多么愚蠢,竟然天真地认为,皇后拿偷盗这样的借口,又不是什么重罪,她应该只是打算把我逐出皇宫。
可笑!
在这个冰冷又残酷的皇宫里,还有什么法典可言?
不管居下位者犯下什么罪过,她最终获不获罪,也只是看统治者的心情了。
掌管六宫的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在理论上来说,她可以管教我这样的皇子妃;只要罪证确凿,她甚至还有权处决了妃嫔,再向帝王回禀。
一般来说,皇后就算有这个权利也不会轻易对天子的宠妃下手,她多半只是收藏罪证,向皇帝告状,以免和这个天下的主人撕破脸,对她也不好。
但对付我就不同了。
因为皇帝绝对不会为了我这种毫无关系的外人,与他的皇后翻脸。
中枪醒来后,我还没有来得及干自己想干的事,展开全新的人生,就遇到这一连串的倒霉事故。
难道,我今日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母后,你们在做什么啊?”
手无力地垂下,我在意识模糊中,依稀听见了薄琰风那熟悉的傻笑声从门口传来。
下一刻,笑声消失了,似乎有谁发出了惊吼;紧接着,束缚我的所有枷锁也消失了。
我终于又得到了呼吸的权力,身体也随即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里。
应是之前发出惊吼的人跑上前,用力推开了太监,然后将我紧紧圈抱,撑住了我这副疲软的身躯。
“三皇儿……琰风,你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让开!”
“我不!”
我听见抱着我的薄琰风干脆地回拒,他语声愤怒,大义凛然,好像面对万恶的阶级敌人,丝毫不给皇后面子。
“听话!不许胡闹!”
“母后欺负月隐,你不好!”
我定定神,感到薄琰风的身体抖得厉害,不知他是因为生气还是惧怕皇后。但危难中被他所救,我还是感到说不出的欣慰。
歇了一会儿之后,费力地抓住薄琰风的胳膊,我心中更是大定。
突然回想到,以前我带队,配合民警破获了一起特大的拐买妇女儿童的犯罪集团。当我们冲进那些罪犯临时租来的屋子,将他们按倒在地时,有一名抱着婴儿的妇女放声哭倒在我面前,害得不擅安慰人的我绞尽脑汁,才算勉强安抚了她。
事后,我们还感慨那个犯罪集团太猖狂,大小都拐,还兼做人体器官买卖的黑心生意,真应该全部拖出去枪毙!
然而此时此刻,我有些明白了当时那位妇女的心情了。
在以往的工作中,都是我和同事们奋不顾身地去解救别人,去打击犯罪;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陷入危机,被人所救。
薄琰风明明那么害怕皇后,但现在他还是将我抱住,手越箍越紧。
听着这个傻子怦怦加快的心跳声,感到他好像比我这个受害者更加恐惧,却没有露出一丝把我交出去的打算。
这,真的让我非常感动。
“琰风,你的月隐偷拿太子妃之物,她不是好女人。母后罚她,你不应该过问。”皇后的语声又沉了几分,想必是快忍耐到了极限。
“我不信!月隐告诉过我,不能拿走宫女姐姐的点心吃,更不能去抓她们的东西玩,她才不会拿别人的东西!母后,你骗人!”
“母后说的话,你竟敢不信?你给本宫让开!”
“就,就算月隐真拿了,我们还出来就是了。你,你们不,不要欺负月隐。”
我对薄琰风的话风变得如此之快而微微气结,但他总算坚持不肯离开我,多少还是让我的胸口发暖。
“月隐,母后说你拿了什么东西啊?”
指了指那边栽赃我的小太监,我现在还是没有力气说出话,嘴张开,空气灌进来就咳得厉害。
薄琰风拥着我坐地上,他一面笨拙地轻轻拍我的背,一面顺着我指的看向小太监,又看见了破掉的笔洗。
“不过是这种小玩意了,我们这里有很多啊。母后要的话,我让琴儿找一堆出来,送给你和太子妃姐姐好了。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的月隐啊。”
急切地说着,薄琰风连忙让宫女去书房,把所有的笔洗都拿过来。
“琰风,不要再胡绞蛮缠了!宫月隐做了错事,不是赔偿就能解决的。母后掌管六宫,如今若不秉公办理,日后还如何能服众?”
“那,那母后你要怎么做嘛?难道你生了月隐的气,觉得她把这东西摔断了头,你就要人拧断月隐的头吗?”
我知薄琰风因慌乱和害怕,没有瞧清笔洗断掉是小巧玲珑的松果,只当是雕在笔洗口边的人物头颅被我‘拿’走的时候弄断了。
心中很是郁闷,这傻子虽然在维护我,但他听了皇后的话就认定我是小偷,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过,对于一个心智全无,纯洁如孩童般的人来说,他以为我干了错事还肯站到我这边,真的是有些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