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常向云吹着小调向雍篾匠家走去,去往雍篾匠家得路过杨义德家,然后再走两个田埂。杨义德的媳妇儿柳叶正在院坝边上的菜园子里掐豆苗,只见她大着肚子,笨拙地直起身子,右手握着一大把带着露水的豌豆苗。
柳叶娘家在柳垭村,在家排行老三,因为在娘家辈分高,许多人都叫她柳三姑,柳垭村与亮垭村相隔不远,互相通婚,这称呼不知不觉也带到了婆家。
“常向云,你想媳妇儿了?听你吹的调儿那么酸?”柳叶笑嘻嘻地打趣常向云。
“嫂子莫笑话我,我这么穷,又孤家寡人一个,哪有女子看得上我,哪儿娶得起媳妇儿啊!”
常向云难为情地拿掉嘴里的树叶子,对于这个一年前他与村里乡亲们帮忙吹吹打打迎接来的柳叶,他有着莫名的好感。柳叶大约一米六出头,弯弯的柳叶眉,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时时含着笑意。他常常私下里想,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媳妇儿该多好啊。
望着柳叶笑靥如花,脸颊上还若隐若现的出现两个小酒窝,常向云只觉一股热流自上而下贯穿了身子。“该死的!”他暗自责骂自己,怎么当面对嫂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担心被柳叶看进自己的心里,常向云低着头,红着脸落荒而逃。看着逃也似离开的常向云,柳叶摇头笑笑,拖着笨拙的身子往回走去。
常向云走到雍篾匠家,脸上的红兀自没曾散去,好在也没人打探发生了什么。只见雍篾匠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腰里系一条亚麻色粗麻布腰带,一把他常用的弯刀斜插在腰里,看样子早就准备妥当了。
“你帮我背上这些换洗的衣服。”雍篾匠接过大媳妇吴琼华整理好的换洗衣服交给常向云。
“好呢。”常向云放下背篓,把雍篾匠与自己的衣服放在一道。
“常向云,你照顾好我爹哈。他牙齿不好,让主家把饭、菜煮耙(烂)些。”吴琼华细心地叮嘱常向云。
“我还硬朗着呢!”雍篾匠脸上笑出了褶子,精光闪亮的眼睛迷成一条缝。他拉起长衫下摆的一角随手捏进腰里,佝偻着背率先向大路走去。
“好呢,嫂子。”常向云一边应着一边赶紧背起背篓去追师傅。
自从刘寡妇五年前去世,雍篾匠就一直与大儿子王爱帮住在一起,王爱帮已经四十出头了,平时少言寡语,儿媳妇吴琼华也老实本分。雍篾匠平时赚些零花钱除了喝喝小酒,也拿出些贴补家用,给孙子们买买零食,小玩意。一家人虽然没有血缘至亲关系,却也是父慈子孝,比有些亲父子还要和睦。
二儿子王友邦在早几年渡口招工时候,在雍篾匠的建议下去报名端上了国家饭碗。媳妇儿曹玉秀常常也跟着去往铁路建筑工地,一年却是好几个月不在家里,家里一把锁锁起来就拜托给大哥王爱帮他们。虽然王友邦成了一位铁路工人,媳妇儿子的户口却还在农村,家里也分了田地,在农忙时候也回来种上庄稼。
他们是最早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是最早在农村修起砖瓦房的人家,他们的房屋在水库下面不远的地方。此时常向云与雍篾匠正路过他们的院子。院子前面搭了一个洗衣台子,洗衣台子下面是一块长长的水田。
王友邦还没去单位报道,正卷起裤腿在水田里面用淤泥筑起一根田埂,截取水田的三分之一做起来一个池塘。
“你这是干啥呀?友邦哥?”常向云向水田里面正干得起劲的王友邦打招呼。
“我从外地带回来一些藕,打算也种起来,看看我们这儿能成活不。弄好了再买些鱼苗放在里面,过年时候就可以吃自家养的鱼了。”王友邦停下手里的活儿,用手抹抹额头的汗水,浑不知把手上的泥全抹在了额头上。
“爹呀,你这么大年纪了,远处就别去了!”这句话却是对着雍篾匠说的。
“是啊,别去了。”在一边打下手的曹玉秀也附合着。
“有常向云陪着,没事的。趁着还能跑得动就跑跑,以后真跑不动了就哪儿也去不了了。”雍篾匠嘴上说着话,脚下一步也不停留,似乎生怕一停下来就被他们给拦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