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黄，母老虎、陈副总
秋夜的风有些凉，轻轻地吹抚着窗台的纱窗。我坐在妹妹家阳台上，看着万家灯火的小城。妹妹欣慧他们住在十七楼，从这个角度可以俯瞰小城的一角。外面灯火辉煌，一座座高楼标志着这座城市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小城，是的，它已挤身于城市的前列。“玉树银花不夜天”，夜晚的喧闹正说明这个城市的繁华。看着它日新月异的发展，我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是我的家乡，也是我人生的第一站，如今它让我感到骄傲。
“欣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是韩涛。
“叫姐！”我严肃地说。
“姐，欣然姐。”
“这就对了。”
“不是一时之间还没适应过来。”韩涛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这些年韩涛成熟稳重多了，再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恍惚之间我不仅感叹岁月匆匆。
“你不在里面热闹？”
此时郑凯，欣慧，欣飞还陈菲他们正在客厅里玩着纸牌。儿子和母亲早已睡下。儿子第一次来这里，他白天玩的太嗨了，现在才八点，就在外婆所讲的故事中睡着了。原本韩涛在妹妹身边瞎指挥着，并随时为他们服务，现在却来到我的身边。我感觉到他有话要对我说，我也正想和他谈谈。我们已十多年没见了，虽然我来了有几天了，但是我们都各自忙着，还真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说说我们这十多年来的变化，说说我们心中小城这些年来的一人一草一木的故事。此时我对眼前的城市充满新奇。
“欣然，你看我们的城市？”
“我正在感慨呢？它的变化真大，这次回来，我几乎认不出它来。”
“那是，我和小慧可是亲眼见证了它的腾飞。”听韩涛这样说我点点头。
“对了，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韩涛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们原来的单位已不存在，现在改成独立经营的企业，对外承包一些项目。不过这一改还真改对了，别看企业不大，却生机勃勃。”
“原来那帮人那？”我好奇地继续追问。韩涛一一给我介绍。往事再次走近眼前，但它却如浮云般飘在我脑海里。原本我以为，那些往事会很痛很痛。所以这些年来我不敢回来，我不愿回忆那些往事。此时我才知道我错了，我该早早回来，回来看看这座城市的发展。我不仅为我错过的那些时光感到些许的遗憾。
“老黄他，他的事你听说了吗？”我摇摇头，我镇定地看着韩涛。看他欲言又止的，我又冲他点点头，意思是让他但说无妨。对于这样的人我从心底里漠视，可在心里又想知道这样的人还会有怎样的下场，但转念之间却又蒙起这样的人究竟如何又与我何干。我不禁在心中坦然一笑，往事如烟，它早已抛给了岁月，留给自己的只能是无限的美好。
“你知道吗？欣然，老黄也挺惨的。本来我不想对你说起他，我怕你......”
“挺惨？”我惊奇地问韩涛，这样的人，我在心里一时之间不知用什么词来表述我的心情。
“知道吗？你当年走了没多长时间，老黄就......”
“这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因为有些事，我也断断续续地从妹妹那里知道一些。
“当年的一些事我不想细说，事到如今无论这个人有多么不耻，无论当年我们有多恨他，既然他已不在人世，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告诉你：五年前老黄他杀了他妻子母老虎后，报完警，告诉完他儿子，就回家自杀了。”
听韩涛这样说，我也很震惊。本来我该拍手称快，毕竟他也是我曾经的仇人。但我的心里却有些悲凉，我知道那是对生命的敬畏。任何人都不能拿生命当儿戏。
慢慢地我知道一些事，眼前便出现一些这样的画面。
多年前在省城某高档夜总会一隐秘包箱里，一油腻的中年老男人，正抱着一妖娆的女人啃。女人半推半就，爹爹地说“你真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的心肝宝贝。”男人边说边又把嘴凑了上来。一只手环着女人的腰，另一只手还不忘在女人身上一阵乱摸。
正当他们玩的忘我时，包箱的门突然被踹开，一个五大二粗的男人突然撞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两着奇装异服的小弟。粗汉来势汹汹，进来后便抓住中年男人的衣领。
“好你个奸夫竟敢玩我的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着便掏出刀子要向这个中年男人捅去。中年男人见势，吓的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作揖求饶，心想：完了，老子今天算是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嘴里连连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饶你！”这粗汉边凶狠地说，边用刀尖托起中年男人的下巴挑衅地着，眼里充满戾气。
“大哥不能这样就算了，我们可不能就这样让人给绿了，这口气，大哥能咽得下，兄弟们咽不下。”粗汉身后的一黄毛小弟走上前说。另一鸡冠子头小青年也走向前，拍拍中年男人的头。
“老小子，竟敢在阎王爷身上动士，我看你是活腻了！我叫你老牛吃嫩草，我叫你......”不断地用手狠狠地敲打着老男人的头，临了还用脚踹了他一脚。
一阵虎狼之势，中年老男人早就吓得脸色煞白，面如死灰。想来他平生都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三魂六魄早已不复存在。他感觉到身子一抖，下身一热，裤子便湿了一片。现在他狼狈到了极点，他恨不得有条地缝让自己赶紧钻进去。他无奈而又面无表情地环顾着房内，刚才和自己打的热火朝天的女人早已不知去向，他心想：好个狐狸精，他们这是联合起来整我，可我毕竟玩了他的女人。
正当这中年男人绝望时，突然出现了一位看起来斯文儒雅，穿着考究，年龄看起来和跪在地上的中年老人同样大的男人。中年男人像找到了救星，他眼里突然放出光来，“王总，王总你救......救.....救......”他已变得语无伦次，说话结结巴巴。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这被称作王总的人打断中年男人的话。
“他玩了大哥的女人。”黄毛小弟抢着说。
“啊！老陈啊你，不是我说你，你告诉我一声，什么样的女人......哎，何至于此！”王总装腔作势说。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不赶快把老陈扶起来。”称作老陈的便是老黄的靠山陈副总。而王总便是A城来的和肖倩有生意往来的F公司的王总。
王总来省城好几次了，他当下在这有几宗项目因牵扯总公司（我原来所在单位的总公司），迟迟的不能进行。他便亲自跑来，多方交涉，但始终因利益分割及经营权限而遭到拒绝。他们这帮人通过各种渠道，最后目标锁定在陈的身上，于是乎就上演了这戏中戏。在王总美人计，捉奸计，及危难时拔刀相救，这一连串的操作下陈不得不臣服于王。最终陈被托下了水，成了王总的傀儡。陈副总甘愿为王总效力，最终成了公司集团的叛徒，出卖了公司许多商业秘密。如今王总因涉黑进去了，陈便东窗事发。老黄跟陈是一个绳上的蚂蚱，陈有事老黄岂能脱身，就这样老黄也被判了刑。
老黄一出事，母老虎便像霜打的茄子。每到深夜辗转难眠时，她耳边便响起许多声音，那些声音却是来自她的同胞兄妹的。
“姐姐，想当初我们家就没看好他，要不是这么些年他对你和孩子还算好，对我们这些亲戚还够意思，我们可不认他。”
“好什么好，我看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姐啊！以后你的日子可怎么过，你也别指望我们。我们都托家带口的，也顾不了你。”
母老虎听到这些心里五味俱全，“平时是谁说得那么好听，你们可一个个拍着胸膛说‘以后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有一口吃的，我们不吃也让姐和姐夫吃。’而此时却都怕沾上一点腥，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我们一家人。”然这还不算。
“姐，跟着这样的人，我们出去都觉得的丢人。”
“是啊，不如让姐离了婚，干脆和那个人断得干干净净。”
“就是，不如一刀两断，那样姐也不用受那个罪。”
别看母老虎平时凶悍，但这个人也有这个人的好。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然没有听别人的，她没有和老黄离婚，她对老黄不离不弃。在她去探视时，老黄很感动。其实老黄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媳妇除了长的不怎么样，脾气暴点外，对自己真的是没说的，只有自己对不起她。此时的老黄到觉得对不住自己的老婆了。
这些日子，老黄悔不当初。相当年自己也是农村孩子出身，学生时期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后来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再后来分配到城里，成了家乡父老的骄傲。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自己却变的忘了本，忘了自己的初心。老黄想想自己所干的那些事，现在的他真想扇自己两大耳光子。特别是看到自己的老婆时，他更悔不当初，他觉得特对不起老婆孩子。
“小宋（忘了告诉大家了母老虎其实姓宋，因此老黄这样称呼她。），我们离婚吧！”老黄这样对自己的老婆说。
“你在外面一个人抚养孩子也不容易。”老黄的话让他老婆很感动，觉得他还算有良心。
“不要这样说，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这个暴脾气，要不是......你就不会在这里。说什么我也不会和你离婚的。既然我们都错了，我们就该为我们的错买单。我和孩子等着你出来。”
“还有，孩子大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在这个节股眼上，我们不能离婚，不能分了孩子的心。”妻子的话让老黄很感动。他甚至流着泪答应着。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究没有抵的过时间和距离。母老虎开始一门心思在孩子身上，儿子马上要高考了，她对儿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希望儿子能考上理想的学校，自己老公是指望不上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儿子平时成绩优秀，这让母老虎很欣慰。但近来她却明显觉察到儿子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郁郁寡欢。平时儿子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很少和她交流。这些母老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她却无能为力。平时孩子和他爸爸最亲，而自己却因为这暴脾气让孩子疏远了自己，现在想与孩子交流却无从下手。最让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儿子开始逃课，最后竟然没有参加高考，让母老虎欣慰一点的还是儿子好孬还拿到了高中毕业证。可孩子不上大学，在母老虎心里还是个过不去的坎。最后她和儿子商量，经儿子同意拿着毕业证和平时的成绩单直接上了某技术学院。
自儿子上学后家中就剩下母老虎自己，一开始她还去看望老黄，慢慢地她也去得就少了。因为她每次探望回来，心中会愚昧好几天。而她压根不知道这其中原委，她只是一味的觉得自己只要见到他就没有好心情，甚至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嫁给他这么多年，他们何曾像别的夫妻那样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如今又让自己变成了这样的身份。母老虎在心里想：我做人何曾这样，以前在人前我可是抬头挺胸趾高气昂的，可现在，“这个千刀万刮的，该杀的东西。”她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男人。而事实上根本问题在与她与老黄之间的感情本来就薄弱，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以前有孩子陪伴到不觉得怎样，如今屋里只有剩下她一个人，特别是到了夜里，漫漫长夜更是寂寞难熬。所有这些都让母老虎觉得，日子过的一点滋味没有。加之女人到了这个年龄，更年期各种问题也会接踵而来，所有这些更加剧了她的不安和烦闷。她常常一个人在夜里坐着，那时她会想很多很多。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照进屋子里，那清冷的气息令她窒息。年青时经人介绍认识了老黄，那时的老黄英俊潇洒，自己就这样毫无原由地喜欢上了他。可是他和自己，想着自己的老公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在夜里又一次失眠了。
老黄和母老虎的婚姻是陈一手操办的，老黄之所以会娶母老虎也是因为自己想攀上陈这棵大树，因此上老黄和她老婆基本上没什么感情。但自从妻子给他生了儿子后，老婆的地位一下在家中提高了不少。到如今老黄满心里都是老婆的好：如果出去了，我一定要对她好。这些年我确实不是个东西，对不起她。虽然表面上是我怕她，但我却从没真心对过她，特别是我在外风流快活时。哎！我真不是个东西。老黄在夜里睡不着时也会想到这些，所以好好补偿老婆孩子，和老婆好好过日子，成了老黄心底最重要的事，除了这，他想不出自己出去了还会有什么生活目标让他为之奋斗。
没结婚之前，母老虎在某企业上班。结婚生孩子后，母老虎又照顾孩子又要工作，便开始抱怨，说什么整天累个要死还得舍着孩子，开始嫌弃工作单位不好等问题。唠叨的老黄耳朵里都起了茧子，即使这样老黄也没有和她计较，老黄心想反正家里也不差她这两工资，到不如让她辞职安心在家照顾孩子。于是母老虎便辞了工作一门心思地在家照顾起孩子来。等孩子上学了，母老虎闲得没事，就成天盯着老黄，一天到晚像仿贼一样盯着老黄。这时的老黄思想早已腐化，他认为只有及时行乐才不负此生，于是在陈的耳熏目染下，老黄开始沉浸在女人的温柔乡里。有道是红颜祸水，走上了这条路也就走上了贪腐之路，也就扣开了牢狱之门。老婆整天像盯贼一样盯着他，这让老黄很不爽。于是便在商业街上给母老虎开了家化妆品专卖店。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那段时间母老虎忙得真得就没有闲空在盯他盯得那么紧了。
老黄给她老婆开店是开对了，母老虎确实也是块做卖买的料。她把这家化妆品店经营地有声有色，并且还顾了两个店员。店里的大小事她从没让老黄过问过，这是以前。
母老虎在家照顾学生的那段日子里，店完全交给两个店员打理，自己只是负责每月核对核对账目，然后联系联系进货这些事。现在孩子上外地上学了，家里没了老黄的收入，仅靠母老虎自己店里的收入，日子开始过的有点紧巴，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滋润了。为了节流开枝，母老虎便把那两个店员辞了，自己完全接管起店来。以前有店员帮忙到也没觉得有多累，虽然那时自己也操心生意，可现在自己即要盯着店，还要负责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还要亲自搬运货物，干一些体力活，有时身体真得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年龄问题。人到中年再也不会象年青时那样，整天有使不完的劲，天不怕地不怕的。母老虎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家里外头，里里外外全靠母老虎一个人撑着，这样的日子让她心力交瘁。这时如果有个男人出现在这个彪悍的女人面前帮她一把，她会感动的稀里哗啦。事实就这么巧，还真就有这么个男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而这个男人就是隔壁店的老王。老王是死了老婆多年的鳏夫，仅有的儿子在外地上学，家里就他孤家寡人一个，中午也和母老虎一样不回家在店里吃午饭。一天晚上他们恰巧在同一时间关店。老王关上自己的店门，见母老虎一个女人关店门有些吃力，便上前帮她。那天晚上母老虎关店大约十点多钟。那天晚上客人少，母老虎看着店，自己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整条街没关店得也没几家了。那是她走得最晚的一次。那天晚上天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老王见她一个人，帮她关完店后便要送她，母老虎不好意思地推辞着。
“大哥，谢谢你，这么晚了就不麻烦你了。”虽然他们平时经常碰面，但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虽然这个老王有时也帮她，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感觉像今晚这样亲切过。
“大妹子，以前很少见你来店里，这些日子看到进进出出的都是你一个人。天这么黑，你一个女人家，就让哥送送你吧。反正我也得回家，不然我回到家想想今晚这事，我也睡不安，如果让你一人摸黑回家的话。”老王的话说地实在，让母老虎心里暖暖的。
一路上他们打开了话匣子。从生意谈到了孩子，又从孩子谈到了天南地北。他们不知怎么了，第一次在一起交谈，就感觉有说不完的话。短短的路程硬是让他们走出了长长的旅途。到分手时竟有些意犹未尽。
人是会变得，就连母老虎这样彪悍的女人也不例外。在老王面前，母老虎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女人。从那天晚上后，他们俩好像就有了感应，晚上都心照不宣地等着对方一同回家。母老虎有活老王抢着干，有时母老虎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叫上老王一块吃。慢慢地他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在母老虎心里老王已变成了她的主心骨，家里有什么事她都会和老王商量，而老王也乐此不疲，鞍前马后地围着她转，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夫妻。直到一天晚上，他们再次一块回家，当他们走到母老虎家附近。
“王哥，我到家了，谢谢你！上来坐坐吧！”
“那好，这些日子了，我还真想上去看看。这么晚了我怕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都不怕你怕啥！”母老虎本来就是这么爽快的一人，她甚至没有多想。
“怕别人......”老王话没有说完，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这么大年龄了。
其实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越来越喜欢上了这个女人。这是个好女人，能过日子的好女人。虽然人脾气大了点（这些都是老王听别人说得），但他却从没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脾气不好。而实际上在温柔体贴的老王面前，母老虎才真正的展现了她女人温柔的一面。虽然有时她也会在老王面前发飙，但老王却觉得那是女人在向他撒娇，身边多年没女人的老王开始眼里心里全是母老虎这个女人。而每每这时，母老虎也就真的不好意思，她也会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每每这时，老王会看得心猿意马。他爱上了这个女人，他想着脸不由自主地烧地红彤彤的。母老虎看着老王吞吞吐吐的样，又看到他红红的脸，呆呆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一转时，一跺脚，像个害羞的小女孩一样，捂着脸转身就向楼上冲去。她的家在二楼，当她娇喘着打开门正要进去时，老王突然先她闯进了她的家。进了门，还没来得及关门，他便紧紧地抱住了她，而她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安全，安全到足以让她违背全世界。就这样母老虎和老王好上了，在老黄进去一年多的时间里。
时间过的很快，快到让幸福的人来不及躲闪；时间过的很快，快到让不幸的人忘了不幸的根源。
老黄很快到了出狱的日子，那天母老虎去接得他。回来的路上他们各怀鬼胎。老黄觉得愧对这个女人。而母老虎在心里安慰自己，“我对得起他，我抚养孩子，也为孩子安排好了工作，并操心为他娶了媳妇，如今还有了孙子。我不欠他，对得起他们老黄家，接下来我要为我自己活。”
老黄只顾着自己高兴，他却没有感觉到妻子的不对。白天一家人高高兴兴，特别是老黄看着自己家添丁添口，抱着自己的孙子是亲了又亲。到了晚上，妻子却对他很冷淡，他本想着重新回到以前那个热炕头，不料妻子却扔下这句话。
“我看你累了，好好休息把，我也累了。”说完便走出他们的卧室（在她为他铺好床后）。这时孩子们早回了他们的小家，而这个老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家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老黄本以为她很快就回来，直到他睡醒一觉，他转身想要与她亲热亲热，但他却扑了个空。他不安地走出卧室，刚一走出卧室门，他便听到母老虎在对面卧室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此时老黄心里虽有点失落，但他又安慰自己，他怕我休息不好。直到此时，老黄还怕惊扰了她，便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大床上。接下来几天晚上亦是如此，白天母老虎几乎一天都在店里，晚上回来后就回自己的屋里。老黄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便找母老虎坐下来谈谈。
“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如果这样，你就明说，这些年我是愧对你，我本想回来后好好弥补你。这两天我正打算找份工作，店里的事你又不让我插手。对我有什么不满的你就直说。两口子那有像我们这样整天分床睡得。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嫌弃我犯过法，坐过牢；嫌弃我如今一无所有，如果是这样你就明说。如果我们实在过不下去，那就分开，我不会缠着你不放得。”老黄说完这些，他看着自己的老婆。自从他出来后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她，他发现她变了。变得漂亮了吗？他在心里又马上否认。他看着她低下头，手指不停地缠着自己的衣角。他突然明白了，她变了她是变了，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了。他心里一阵窃喜，这正是他喜欢的样子。但却又让他感到如此陌生，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和她在一起过，那怕同床睡觉生孩子。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陌生的，陌生到让他不知所措。他在心里想：这不是母老虎，他的那个母老虎早随着他进去以后便跟着一块死了。他想着心底越过一阵凉意。
“有什么你到是说，你这样想要急死我。”虽然老黄心里已明白了是什么，大概似乎。但他却还是希望从她的嘴里不要说出那样的事，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她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回来就是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的。
“既然这样了，那我就说了。我外面有人了，本来我不想这么快就捅开这事，但也好，早晚得说，早说了我们好早解脱，这样对谁都好。”她的每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整个人都懵在那，他希望那不是真的，他悠悠地问。
“那是真得吗？我们真得不能再在一快过了吗？”
“是真得，老黄你不要怪我，我觉得这些年我对的起你。”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对你好吗？”他竟又这样问他，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这话仿佛从别人的嘴里吐出来。
“你不用管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反正他对我很好，在他面前我才觉得我活得像个女人，这一生我认定他了。我们离婚吧。我只所以一直没没告诉你，我怕你一时之间想不开，如今你即然已经知道了，那么请念在我们过往的情份上，你放我走。不然，就算撕破脸皮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母老虎的话让老黄心里像打翻了染缸，各种颜色，各种滋味开始在他心里翻腾。他表面不得不强装欢颜，是得，他亏欠她，他甚至都没权力没有脸要求她留下来。
“那我们离吧？”他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听起来虽轻松，但在他心里却象有千斤重。但既然说出来了，他仿佛如虚脱了般，虚到心里飘着一层轻纱，轻到整个世界都在他心里旋转。他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两天后他们离婚了。只是离婚时他们谁也没有说他们结婚时买的房子归谁。离婚当天，母老虎就搬到了老相好老王那里。空荡荡若大的房子里只留下老黄一个人。平日里儿子和儿媳从不过来，老黄感觉到，他和他们都是陌生得，他就是孤家寡人。慢慢地老黄觉得自己就是在这房子里囚禁，而囚禁自己的正是这无休止的孤独和寂寞。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除了自己的呼吸是热的外，一切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人和他交谈，更没有人来关心他。他感到如果自己出来就是这样的结果，他情愿不出来。那一天他病了，高烧到恶梦连连，浑身象水洗般，他口干的想要喝水，可他却怎么也起不来。第二天，当他退了烧后，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即使死在这冰冷冷的屋子里也没人知道，他开始变得没一点安全感。夜里他开始做着恶梦，每每他从恶梦中醒来，还好自己还在舒适的大床上，外面是明亮的月光，只是这清冷的月光让孤独更加孤独。还好自己还有这房子，还有个窝，他安慰着自己便又睡着了。
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妻子开始向他要房子。说什么，儿子的房子是她自己买得，她们结婚时的房子做为婚内财产，她应该享有。而事实上，母老虎和老王结婚，而老王的儿子也马上要结婚，老王的房子做为儿子的婚房被征用。他们被老王的儿子赶到了出租屋里。母老虎住在这又小又窄的出租屋里，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老了老了还住在这地方。不行那房子是我的，做牛做马的，不能就这样什么也得不到。于是便开始打起她和老黄原来房子的主意。
母老虎这样做让老黄彻底凉了心，仅有的愧疚化为乌有。他开始觉得活得特没劲，争扎风光了半辈子，到头来却真的一无所有。夜里或白天每当老黄进入梦境时，曾经那些已经不在的人交替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精神恍惚，甚至于产生幻觉。因为近来恶梦缠身，他都无法好好的睡一个完整的觉，他被这些梦逼的越来越接近疯狂。那些梦不是自己自杀了，就是被前妻子和他的情人杀了。他甚至还做过自己亲手杀他们的梦，每每这时他都会从恶梦中惊醒。每天他都在同样的梦里醒来，以至于在他脑海里，母老虎和他的情人要杀了自己已成为事实。于是乎这样的想法越来越真实，因为老黄觉得那是真的，只有自己死了，那房子就会是他们的。这种被害的想法折磨着他，折磨到他夜不能眠。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甚至于不敢入睡，他怕那个梦再次走近自己；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包围着他。慢慢地他从最初的恐惧到如今的兴奋，他越来越清晰地知道，那是解脱，他和她要一块解脱，她是他的。虽然前半生没爱过她，但如今，她只能是他的。
这一天终于在他的盼望中来临。
“你不是想要房子吗？我们见一面吧，坐下来好好谈谈房子过户的事。”
“那好，什么时候，我去那里找你。”
“明天吧，明天傍晚去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店吧。”
老黄约在他们经常去的那家小店（那家店是以前每次老黄在外做了亏心事时，便要请母老虎母子的那家小饭店）。这是他们最后的晚餐，它属于他们。老黄想让这最后的晚餐吃的安静而又舒服。那里很偏僻，人流量少。
那一天，天空阴森森的，风不停地呜咽，傍晚的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说来也巧，那一天正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那是他们开始一起生活的日子，也是他们结束的日子。那天黄昏，老黄和他老婆如约而至。于是这个世界上便少了俩个人，却多了一茶余饭后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