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来的最早,去的也最快,没能留下痕迹,第二场雪却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整个周府银装素裹。
早上周文渊派人来叫周瑾轩去他书房,周瑾轩收拾好了就去了,没让顾昔跟着。顾昔终于得了空,便到院子里去看雪。
顾昔找了一块还没被清理的空地,在上面踩下两行脚印,然后找到一根小树枝,蹲下身来在地上写下“顾昔”两个字。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两个字了,也太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了,顾昔望着这两个字发了呆,直到听到身后传来鞋子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顾昔才回过神来,赶忙伸手抹掉了地上的字。
“姐姐在这里做什么?”来人是香儿,正是顾昔生病时照顾她的小丫头,这小丫头活泼可爱也很单纯,很招人喜欢。
“姐姐在写字吗?”她望了一眼顾昔还没完全擦干净的地方,“姐姐好厉害,竟还会写字。”
“认得几个罢了。”这里的字跟现代的字差距不大,所以顾昔基本也都认识。顾昔没必要隐瞒自己会写字识字的事,因为她知道小桃也是会写字的,小桃从小就常跟在林修元身边,林修元教了她很多东西。
“姐姐能识字已经很厉害了,不像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说完还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顾昔看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笑了笑,然后又低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写完后抬头对香儿说:“你过来看,这就是你的名字,香儿。”
香儿看到雪地上自己的名字,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连带着顾昔也跟着她开心起来。顾昔真羡慕这样的香儿,单纯快乐,仅仅是写一个名字,就能让她这么满足。
“我们堆雪人吧。”顾昔提议道。
香儿自然是开心点头,于是等周瑾轩回来时,就看到两个开心忙碌的身影。
顾昔用一双冻得通红的手一会拍拍这儿一会儿拍拍那儿,然后又去捡了两根树枝来插在雪人胖胖的身体上。她盯着雪人打量了一下,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突然跑到一边的花园里折了两片冬青叶子,俯身将叶子安在雪人的大脑袋上充当眼睛。
周瑾轩站在院子里看了很久才抬步向顾昔她们走去,香儿一看到周瑾轩吓了一跳,立马福身行礼,周瑾轩看了她一眼便让她离开了。
香儿离开后周瑾轩走到那雪人跟前,摸着下巴看了半天,然后一脸嫌弃地说:“真丑。”
顾昔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搭话。
周瑾轩知道她肯定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番,他转过身去看她,只见她低着头一副乖巧模样,周瑾轩觉得有意思,正想去逗她几句,便瞥见她不断交换着握着的手,想也没想便握了上去。
突然被周瑾轩握住手的顾昔被惊得立马要甩开手向后退,不料脚下一滑便向后仰去,还没等倒下去,她就被人接住了。
周瑾轩俯身紧靠着顾昔,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拉着她的手,因为靠的太近,周瑾轩甚至能感受到顾昔快速的心跳。
顾昔这回更是被惊得神魂离体,她愣愣地盯着周瑾轩,周瑾轩也出神地望着她,两个人就这样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顾昔立马便要起身,周瑾轩扶她起来后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顾昔猛地一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向后面倒去,幸好身后还有一个大雪人,周瑾轩才不至于狼狈地坐到地上,只是那雪人倒霉了,头都掉了。
顾昔当时也没多想,如今把人推到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周瑾轩此时还倒在雪人身上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盯着她看,她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后还是咬咬牙上前去扶。
“滚开!”周瑾轩甩开顾昔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不识好歹”便愤愤然离去了。
顾昔觉得周瑾轩这次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她有点害怕。顾昔已经在周府很长时间了,这么多天的相处让顾昔对周瑾轩恶霸的名号有了更深的认识。
周瑾轩此人心狠手辣,对下人动辄打骂,每次顾昔听到那些哀嚎求饶声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她觉得比起那些下人们犯的错,她简直是胆大妄为了,毕竟她还扇了周瑾轩两巴掌。
顾昔觉得自己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全靠周瑾轩手下留情,她不明白为什么周瑾轩能容忍自己到现在,她更不明白周瑾轩那偶尔的关心是为什么。
不管心里怎么想,顾昔都还是要伺候周瑾轩的,她快步跟了上去。
周瑾轩进了门,顾昔本来要跟进去的,周瑾轩却转身将门关了,顾昔站在门口望着那两扇门,突然有点想笑,她怎么觉得周瑾轩在耍小孩子脾气。
周瑾轩进了屋,坐在椅子上对着炉火便发了呆。
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越来越在乎那丫头了,每天都想见到她,想跟她说话,想让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怕她生病,怕她受伤,怕她对自己视而不见,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喜欢上她了,只是她那么讨厌自己,那么想离开自己,自己的喜欢恐怕也只会令她厌弃。
顾昔吃完饭后照常来伺候周瑾轩起床,周瑾轩也仿佛是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似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待漱完口后,周瑾轩用下巴指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对顾昔道:“那个是赏你的,吃完饭后穿上跟我出去。”说完便转身去饭厅了。
顾昔看了一眼,是一件披风,她也没来得及问什么,只是拿了出去给外间伺候的香儿,让她替自己送到偏房去,然后就赶紧跟上周瑾轩去了饭厅。
吃完饭后顾昔便跟着周瑾轩出门了,走到花园的时候,顾昔突然瞥到昨日她与香儿一起堆的雪人,那雪人明明已经被周瑾轩压坏了,可如今竟然又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了,还被人给画了一个红红的大嘴。
这留风院里就只有周瑾轩有颜料,这该不会是周瑾轩修的吧,顾昔抬头去看周瑾轩,正好看到周瑾轩急忙收回去的眼神,顾昔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周瑾轩虽然是大少爷,但出门却不坐轿子,也不坐马车,还只带了顾昔一个人,顾昔就这么默默地跟着他走。
周瑾轩步子大,顾昔只能快步跟着,走得久了,顾昔便觉得有点跟不上了,额头上都已经渗出汗珠了。顾昔一边低着头看着周瑾轩的鞋跟,一边在心里埋怨小桃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前面的周瑾轩突然停了下来,顾昔一看周瑾轩的脚不动了,立马止步。
周瑾轩转过身来看了看顾昔,然后嘲讽道:“才走几步,就累成这样。”说完又转过身去接着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昔觉得周瑾轩的步子放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