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咖啡店里，虞然和尚子昀面对面坐着，空气里有一丝“沉默是金”的尴尬。
尚子昀摆弄着手机，不停的催促历史：“到哪儿了？快点！”尚子昀不是腼腆的人，虽然没有历史那么话痨，但他从小也是上至八十的老奶奶下至八岁的小妹妹都能哄得开心的人，可现在面对虞然，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尚子昀偷瞄一眼虞然，虞然双手捧着玻璃杯，垂眸盯着上方若有若无的热气，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的如老僧入定。
尚子昀的目光被虞然自然卷翘的睫毛吸引，不自觉的想“兔子的睫毛也是这样的吗？”被盯的时间长了，虞然似有所感，抬眼看了过去。
“……”尚子昀再一次对上那浅棕色的瞳仁，昨天在教室四目相对、鼻尖碰鼻尖的情形不受控制的出现在脑海。尚子昀耳尖一热，赶紧移开视线。
“？？”虞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眼帘。
尚子昀四处看看，试图找点什么东西和虞然聊一聊，缓解一下气氛。视线转到虞然带过来的补课材料上，尚子昀踌躇了一下，然后开口说：“其实，我的概率论不是因为不会才挂的。”
虞然闻言抬头，出于礼貌的提问：“你得罪老师了？”
大学课程，决定你是否挂科的是“总评成绩”。“总评成绩”由50%的“平时成绩”（出勤、作业、期中）和50%“期末成绩”构成。只要期末试卷的成绩不是低的太过分，一般情况下，老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平时成绩”拉高，放你一马的。
不过老师毕竟是教书的不是放马的，对于那些成绩不好还不遵守“规则”的学生，老师也犯不上跟你浪费口水，你们之间的师生情谊——你对老师的态度和老师对你的印象，都体现在“总评成绩”那一栏了。
所以说，在大学，你的成绩往往不是你努力的结果，而是老师努力的成果。上次去替课，尚子昀“粉墨登场”的做派虞然还记忆犹新。
尚子昀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也不算得罪吧，我都没见过她。”
第一堂课“立规矩”几乎是每一位老师的传统。尚子昀他们班的概率论老师也不例外。
“这学期一共17周，我只点4次名，如果点到你1次不在，就相当于一个月没来上课，所以被我抓到1次的，50％的平时成绩就没了，期末考试就算你满分也过不了，也就不用去考了。”这就是教概率的老师的可怕之处！
“然后我就被点了，”尚子昀补充道，“我也没去参加期末考试。”
“……”虞然眨眨眼，没有说话。行吧，像是校霸干的事儿。
“不过……”虞然酝酿了一下，然后认真的问尚子昀：“你不觉得很麻烦吗？”
尚子昀：“什么？”
“挂科，重修，再补考，很麻烦。”虞然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的不理解。
申请重修就要重新上课学习，中丹大学虽然还可以申请“重修自修”也就是不用上课，参加最终的考试就行，但也很浪费时间啊，还要交额外的重修费用。
“呃……这倒也是……”尚子昀以前从来没考虑过麻不麻烦这个问题。“难道你一直学习好，从不挂科就是因为怕麻烦？”
“嗯。”虞然理所当然的点头。
虞然讨厌麻烦，一次性能解决的事情不喜欢二次返工。所以那次在毛概课上，虞然才会当众“冲撞”到老师。还有以前上学的时候，虞然跳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会的东西再学一遍很麻烦。
“行……叭……”尚子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神童就是不一样啊，刷新了他对学习的认知。
为了不浪费时间，虞然决定先给尚子昀补习概率论。
尚子昀接过虞然的概率论笔记，上面有各章和各小节的知识点总结，还清晰的标着重点和考点。尚子昀真心觉得自己那些“低空飞过”的分数不是没道理的，反正他是从来不记笔记。
虞然让尚子昀先熟悉知识点，顺便看看课本上的例题，不明白就问她。尚子昀点头自己学着，虞然就坐在对面看书，尚子昀瞟了一眼书名，《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此时的尚子昀只是好奇了一下。
在之后的某一天，尚子昀恍然想起这一刻，然后他第一次翻开这本书……再后来，尚子昀才明白虞然身上那种与其年龄极不匹配的淡漠从何而来。
虞然真的很安静，话极少，是那种让人不想打扰的存在，所以除了问问题尚子昀都不敢吵她。尚子昀那么高的个子，安安静静看书写题的样子出奇的乖。
历史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用他的话说——“诡异而和谐”。
之后的很长时间，这样的画面会经常出现，有时在上午十点的咖啡厅，有时在午后的图书馆。尚子昀低着头，微抿着唇，认真的写写算算，虞然安静地坐在旁边捧着一本什么书看，时不时偏头看一眼尚子昀的情况，画面和谐的让人忍不住想起“岁月静好”。
历史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和谐。历史先是无比沉痛的阐述了一下自己被微积分折磨的心路历程，又对微积分存在的意义提出了质疑，顺便还批评了一通他的微积分老师。
在历史准备就“微积分是否对学习斯瓦西里语的自己有意义”展开讨论的时候，尚子昀忍无可忍的拿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闭嘴！”
趁历史安静下来，虞然赶紧把微积分的笔记递给他：“存在即合理，学吧。”
微积分的内容要比概率论多得多，而且很复杂。历史翻着翻着就开始犯困，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众所周知，哈欠是会传染的。浓浓的学术氛围在历史的哈欠声和“咕噜噜”的肚子叫声中土崩瓦解。
尽管尚子昀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虞然还是能感受到小霸王的烦躁，那种想把历史从三楼扔下去的想法全写在眼神里了。可惜当事人又饿又困，无心察觉危险。
看看时间，也快到饭点儿了。虞然合上书，也捂嘴打了个哈欠：“休息一会吧？”
“好！”历史稍微坐直，又立刻瘫在桌子上，“我快困死了，也要饿死了。”
“稍等。”尚子昀笔尖不停，这题的结果马上算出来了。
虞然前倾身子看尚子昀写题，因为被历史带的有点小困，她睫毛扇动的频率要缓慢一些，又因为一直在打哈欠，所以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
尚子昀不经意抬头瞄了一眼，虞然这副乖巧又带着点迷糊的表情让他看得有些怔。
“嗯？P(A|B)最后的结果应该是1/3才对，你算错了。”虞然微微抬起头，纠正尚子昀的错误。
“你算错了。”虞然又说了一遍，尚子昀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去改：“啊……嗯，谢谢。”
中场休息，尚子昀叫服务生送上来一些蛋糕和小吃。
历史咬了一大口烤面包，边嚼边拍两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看虞然和尚子昀都默默吃东西不说话，历史起了个话头：“虞然，你为什么出来兼职啊？你不能申请奖学金吗？”
在历史的认知里，奖学金才是学霸的赚钱方式。虞然这种大魔王就应该靠分数拿钱，打工兼职太委屈了。
虞然笑笑，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国家奖学金已经交学费了。”
历史追问道：“没有别的奖学金可以申请吗？”
“没有。”虞然肯定的摇摇头。
这些虞然很熟，中丹大学只设立了“国家奖学金”和“国家助学金”。据说是因为中丹大学的几任校长都是重学轻商的清高文人，不欢迎学校外那些“资本家”到学校来“投资”学生，所以学校没有设立其他奖学金。
“啧~这校长是怎么当的！”尚子昀皱眉说了一声，语气完全像是上级责备下级的样子。虞然无声扯了一下嘴角，不愧是校霸。
尚子昀又看一眼虞然，轻咳一声后犹豫着开口：“需要……给你加钱吗？”
闻言，虞然无奈的说：“尚子昀同学，你要是钱多的花不完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我如果捐款的话，你会要吗？”尚子昀问的很认真。
他打心里觉得捐款的形式更直接，而且省时省力。
“……”虞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肯定是不能白要尚子昀的“爱心捐款”的，但也没有底气反驳自己不是“有需要的人”。
“我昀哥很有钱的！”历史在一旁认真的帮腔，“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虞老师，你可以名正言顺的敲他一笔！”
虞然：“……”“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是什么鬼啊？？
“你可闭嘴吧！”尚子昀瞪了历史一眼，之后冲虞然笑笑，“你可以适当的狮子大开口。”
虞然轻笑着摇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好吧~”历史撇撇嘴，吐槽了一句，“你们学霸就是古板又固执！”
“呵~”虞然看着一脸遗憾的历史和尚子昀，觉得好笑，校霸都这么善良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