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奇人异事
胡杨从医院回来,因为无故缺勤,被单位领导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不过,他觉得运气还不错!大能没死,断了几根肋骨,脸被打成猪头。警察做了笔录,说等受害者清醒后,再传唤他去调解,到底是私了,还是走法律程序?
手机响起来,不用看都知道是老爸的来电,说实在的,养父养母对他的确是说不出的好,他在梦里都在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能健康长寿。大学期间,他更想独立一些,常常去打点暑假工之类的,即使他赚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父亲都会给他存一笔钱,说是为他娶媳妇准备的,母亲每次见他出门打工,都忘不了唠叨两句:“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放个假还去辛苦打工干嘛?”这些点滴他都珍藏在心头,在孤儿们看来,他是万分幸运的,别的孩子缺失的父爱母爱,他都得到了。
胡杨总觉得生活充满幸运,除了昨天的事外,他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若是说遗憾的话,也不是没有,毕竟亲生父母的面儿他没见过,抛弃他的原因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了很多种,但每次他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将它暂时抛在脑后。但疑问却像白色幽灵似的跟在身后,挥之不去。
“喂!爸,我马上回家。”胡杨尽量让声音平静和缓一点,他不想让父亲担心他,到了这个年纪要承担一些东西了。昨晚他打了电话回家,告诉父母今晚不回家睡了,没说原因,因为他没法对疼爱他的爸妈说谎,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他知道他们肯定会担心。
骑着摩托车,城市里浑浊的空气打在脸上,他却感到一阵欣喜,好像收获了什么宝贝似的。回到家,妈妈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真的希望妈妈不要问的,因为只要她问,他就会原原本本地回答。胡杨吃了午饭,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大海如何给他打的电话,他又怎样从酒吧出来的,警察对他的询问等等,只是把那只不可思议的羊的事情省略了,毕竟正常人谁会相信羊可以说话,而且拥有神秘力量呢!胡先夫妇担忧儿子,听到他把大能打成重伤,只想着怎么把事情大化小、小化了,也没多想平时温顺的儿子能把恶棍打伤,而且人在危急时刻,能做到什么事情没人知道。
“那个人的情况,医生怎么说?真的很严重吗?”妈妈担忧地说。
“医生说有脑震荡,但不严重,还有几根肋骨骨折,所幸没伤到内脏,住院治疗观察再看看。”胡杨心想死都死了一回,能不严重吗?好在那只羊很厉害,想到这里,不由得对那只羊的能力由衷的敬畏!这可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啊!
“好了,这点儿事我能解决好的,你们别担心了。”胡杨试图让忧虑的父母放宽心,可是效果不大,二老又叮嘱不少。
一家人糊里糊涂吃完了饭,两位老人就去午睡了,胡杨洗完了碗,在阳台上点了支烟来回走着,试着接受现状。
这头羊的出现又勾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被同一个噩梦所困扰,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与生俱来的噩梦和那头羊都与自己的身世有着微妙的联系。
一支烟吸了吐,吐了吸,烟头不知不觉接近尾声了,可是胡杨丝毫没有察觉。有关身世的事,他一直在极力避免自己去想,每次想到,就好像被蘸了凉水的鞭子抽打在脖子上,疼痛使呼吸加剧,却似乎根本吸收不到氧气。为了避免疼痛,他选择淡忘,想活得舒坦些。
如今,一直不愿面对的问题,还是摆到了面前,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的防线被撕出一道口子,疼痛像弥漫的毒气渗透进来。
火星燃尽了,烟叶彻底熄灭,思绪像脱了缰的野马肆意驰骋,他想收住它,也做不到了。还好,这种时候总会有贵人相助。
“嗡!!”手机振动。
胡杨顺手接了,没注意是谁,“喂,您好!”
“怎么?上班都需要我来请你了吗?”不是熟悉的声音,带着怒火与不满。
胡杨这才回过些神来,拿下手机一看——龙部长。一下子,三魂七魄全都归位了。早上刚被他骂了一顿,然后让他下午上班去和他解释,现在好了,下午又迟到了。
这个工作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找到的,他上的大学只是个普通本科,而且他在校时也没什么特殊表现,只是平庸人中的一个。人们说:大学毕业就失业。不是毫无道理的,压力人人都有,只是属于胡杨的那一份特别大而已。
历史学专业的出身让他的就业路途相当坎坷,毕竟这个专业是红牌专业,每年的就业情况都不太乐观。其实他也有机会成为一个历史老师的,但天性使然,胡杨认为自己当不了一个合格的老师,他的志向亦不在此。家里亲戚费劲心力才让他在县武装部谋得一个职位。上班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无论在哪个领导那儿,都讨不了好儿。
胡杨骑着摩托匆匆赶到人武部,乌泱一堆人集中在小小的武装部大楼,龙部长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胡杨这才想起这几天正在征兵。本来定在一周之后的,没想到提前到了今日,他头上的汗一滴滴流下来,倒霉真是没有底线。
“部长,我……”胡杨找到龙部长,可实在也找不到说得过去的理由。
龙部长看见他,脸瞬间黑了下来,虽然很忙,但他硬是停了手头上的事,立在那儿等着胡杨的说法。
喧闹的大楼在胡杨眼里就像是空荡荡的白房子,一切的声音和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这个等待他回答的领导。
他清晰地听到胸腔内剧烈搏动的心跳的声音,“对不起,部长,我睡过头了!”
连他自己都为这个荒唐的理由感到上火,何况是龙部长。
“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因为我不会对你说‘没关系’!”龙部长压低嗓子说,可以听出来他已经气得不想和胡杨说话了。
“这一波应征大学生交给你,你带着他们完成所有的体检项目,知道吗?”龙部长黑着脸下达命令。
“是,一定完成任务!”胡杨毫不迟疑地保证。
这些应征的大学生可是相当宝贵的兵源,唯一难受的一点,他们的问题太多了!体检的时候,外科的视力测试就是个大问题,好在并非不可扭转,可怕的是内科的检查,血尿不合格,彩超刷下来一半的人。胡杨这才直面当代大学生的身体问题。
一天的体检任务弄下来,身体的疲惫倒还罢了,更加受不了的事是没完没了的电话,彩超人数过多,这些学生的吃饭问题要请示,还有学生缠着他各种问题问得不亦乐乎。几个小时下来,头都吵大了!
“老大,这位老人想见你。”才几个小时的功夫,这些学生就和胡杨混熟了,都叫他“老大”,突然想到大能,苦笑了几下,现在他成了病号,我却被叫作老大,冥冥中真有命运在捉弄人吗?
“命运!真的存在呢!”胡杨的耳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十分干哑的音色,他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这样一句话直接“进入”到他的脑海中,跟他大脑中的信息处理部直接对话。
“是谁?”胡杨冷汗乍起,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弯下身子,像受惊的狗一样。
“是我。”闭着双眼的老头回答。
胡杨反应过来,这是刚才说要见他的老人家,他稍微一走神,还没来得及招呼他。
“他是谁?”胡杨心里嘀咕,直觉认为这个老人很危险。
“我是谁?当然不会告诉你,那样还有什么悬念呢?”又是脑海里响起一句话。
说实话,有人跳过耳朵,直接和你的大脑说话,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有种晕车想吐又只能强忍的感觉。
“莫非你能知道我的心中所想?”胡杨面对面跟他说话。
“至少你现在的想法,我知道。”老头子难听的声音出现在大脑里,胡杨差点站不稳,一阵眩晕袭来。
胡杨转身走出体检室,他知道那老头会跟过来的。
果不其然,他们在楼梯口相遇。这时胡杨才仔细打量了老人一番。老人穿着过去农村公社时期的衣服,一双老旧的解放鞋,双眼一直闭着,他还注意到他的穿着虽然老旧,但身上干净整洁,没有泥灰和汗味,他猜测绝不是农户人家。
右手的袖子空落落的,胡杨仔细看去才发现老人右臂整个不见了,就算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被截肢,也不会一点痕迹都没留吧!让他感到不自在的,是这老人站在那儿,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都让他有一种压迫感,就像是华山绝壁,望之油然而生一股绝望感。
“老人家,你找我有什么事?”胡杨先开口。
“我为你的命而来。”老人说话,不再使用刚才的奇异手段。
“什么?”胡杨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最近会很倒霉,倒霉到会死的程度!”
“你是算命先生吗?”胡杨不紧不慢地说。
“是,你的天灵盘旋着一个漩涡,它正在吞噬你的生机。”老人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得告诉他。
如果是前天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他半个字儿都不会信,这种灵异的事在他的信仰中站不住脚,毕竟现在是科技时代,迷信的旧东西早就被抛弃了。可如今他却认为的确如老人所说。
“您打算怎么做?”他本该问自己需要做什么,但他突然意识到老人的到来绝不是只为了告诉他这件事而已,老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嗯!你很聪明,不必试探我,我知你所想,也能看到你的命运。”老人微微一笑,看来胡杨的回答让他满意,一般人要么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要么只会忧心忡忡地问他如何化解。可胡杨巧妙绕过这些事情,追问他的来意,是一个机警的后生。老人心想。
“你之前不是想到冥冥之中是否有命运存在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它是存在的。”老人接着说,“我可以察觉到它,却改变不了它,这就是我们的悲哀之处。”
说着睁开了眼睛,胡杨差点吓得叫出声来,老人根本没有眼珠,眼皮后面是空的,黑漆漆的洞穴似的。
“别看我瞎了,还是能看到很多东西的,比如你身后的那只羊。”老人的话语彻底征服了胡杨。
“你竟然能看到我?”羊说,声音带着惊异,还有浓浓的戒备。
“你不是离开了吗?”胡杨才被吓到了,之前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跟着他?
“闭嘴,我自然是有原因的。”羊说道。具体的原因它不太愿意说。
“我可以看见你,你的能力我也了解。”老人接口道。
“想不到这里还有你这等高人。”羊也佩服地说。
“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这个石头你带在身上,或许会派上用场。”老人从左裤兜里取出一块红色石头,交给胡杨。
“你的命很重要,尽量活着吧。”老人说完这句话便走了,悄无声息,哪怕胡杨看着他离去,也恍然如梦一般,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他不禁问自己。
羊在老人走后也消失了。
那些大学生们吵吵闹闹的,胡杨带着疑问与不安把一天的工作完成,还好明天人数就少了许多,可以轻松一点。
回到家里,大概十一点了,家里还是以前那种大杂居的院子,坐落在深幽的巷子里,夏天倒也凉爽。胡杨开门进院的声响惊动了邻居刘伯养的狗,那是一条上了年纪的老狗了。平时的精神状态就是懒洋洋的,挪个窝都觉吃力。
今晚不知怎么了,老狗盯着胡杨,眼里泛着绿光,胡杨看过去像是勾魂的鬼火在燃烧。心中警钟打响,下一秒只见平日里有气无力的老狗腾地跃起,张开血盆大口,那张大口在胡杨眼里无限扩大,好像只需一口就能把他的头咬下来一样。
“快躲开,别让那条臭狗靠近我!”那只羊突然出现。胡杨双腿得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险之又险地躲过老狗的袭击。
胡杨看见老狗一嘴咬在门口石墩上,像撕碎猎物一样把那石墩咬下一块来,胡杨冷汗直冒,刚才要是被咬中,小命不保。
正扭头要跑,看见爸妈也被惊动,站在他身后,院子里空无一物,连个遮拦的地方都没有。他不能躲开这次攻击,老狗的嘴已经彻底碰到他的脸。危机时刻,他向后倒去,用双手护住面部。
“咔嚓。”他听到自己手腕被咬断的声音,痛感是一场迟来的风暴,胡杨惨叫起来,声音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了。
刘伯急忙叱喝发了狂的狗,可现在它连它主人的话都不听了,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咔酷咔酷”的,和人在嚼骨头的声音一模一样,而且狗的脸上还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似乎胡杨身上的肉让它极为满意。被生吃的痛苦无法言说,胡杨凄惨的叫声不仅没让周围的人挺出身来去制止,反而让这些围观者们望而却步,半步都不敢踏出。
胡先见儿子被咬,转身回屋抄起一把铁锹,用尽全身力气一下砸在老狗头上,胡先觉得自己手都震麻了,铁锹没拿住掉在地上,可是发狂老狗挥了一下爪子,就把胡先的腿撕得鲜血淋漓,疼痛难忍。至始至终它都没有松过口,仿佛不愿停下享用美食,哪怕一秒钟。
百米外的大厦六楼,一个亮着灯的窗口,一男一女伫立在那里,看着下面院子里发生的祸事,女人担忧神色显而易见。
“哥,还不出手?”女的声音很清脆,有些英气。
“我想再看看,确认是不是这个小子。”男的没有慌张,冷静,或者说冷酷。
“妖狼已经伤人了,还确认什么?再晚就出人命了!”女人着急地说。
“妖狼不用确认,我想知道的是被咬的那个人是什么人,昨天的异常波动是不是和他有关!”男人依旧如此。
“我去帮忙。”女的还没说完就冲下去了,从六楼窗口一跃而下,像飞翔的雕儿一样掠过夜空。在她赶到之前,一阵红光闪烁,那条老狗受了惊吓翻过高墙跑了。
女人急忙追了上去,夜空一道霹雳落下,恰好击中老狗的背脊,老狗两腿一伸,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妹妹,你急什么,有我在,妖狼能躲得了我的雷法吗?”男的从天而降。
“好身手,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修为,老瞎子可大开眼见了。”话音刚落,黑巷子里走出一个断了右臂的老人,赫然就是白天找过胡杨的那个老头。
“刚才,有一阵红光惊走了这畜生,没想到是陈老师你的法术!”男子叹道。
“前辈一向闲云野鹤,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会在这偏僻的小地方落脚呢?”男子话锋一转。
“这里空气质量高,气候也干燥,适合我这个瞎子看星星。是个不错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那刚才被咬的小子前辈肯定认识咯,连伏魔大帝都给了他。”男子观察到之前的红光是法宝的灵光,联系到陈老师,就猜出是‘伏魔大帝’了。实际上,此红光就是白日老人所赠的红石头发出的。
“管家的后生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老瞎子的法宝都知道,莫非想要不成?”陈老师哈哈一笑。
“前辈做事,小子自然不能管束,只是发生在我的辖区内,想问问清楚罢了。”
“好吧,我只能告诉你,我没犯法,你管不着。”话还没说完,人影都不见了。
“哥哥,追不追?”一直没说话的女子问他。
“追?怎么追?当今世上能追到这瞎子的不超过五人。”男子恹恹的说。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男子望向胡杨家的方向,呆呆地站了一会。抬手发了个神念信息出去,不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不管,总要给他找个去处。
受伤严重的胡杨不知道各种奇人异事已经找上门来了。
“武曲坐命,你的命运注定与众不同啊,你到底会过完怎样的一生呢!”黑暗中陈老师踽踽独行,发出这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