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路伴清流,鱼儿跃水,雀上枝头。
东素缺提着一双鞋,那双鞋是出家人的十方履,更为难得的是白面儿绣着红莲,若是穿进了那对儿脚丫,想必这小道姑该是绝美的吧。
绛曲跟在身后,不知用了什么术法,一大包的东西浮在他的身后,好似纸鸢一般。
当二人踩着石阶走上去时,一抬头便望见了坐在门檐的东方辞,只见他的脸上,有一半是委屈,有一半是怨气。
“师父!师父快瞧,大师给徒儿买了一双鞋!”东素缺望见东方辞,小脚丫连蹦了几下,眨眼间便跳到了东方辞的面前。
“去去去!”东方辞将她轻轻的推开,委屈道:“这都什么时辰啦?不是说好的早饭么?”
此时日头有些下落,鸟也唤累了歌,约莫该有未时。
绛曲一挥手,那身后的大包袱便朝东方辞飞了过去,东方辞一接,便将他彻底的盖上,足见得那大包袱之大。
“莫要埋怨本座,问你那徒弟去,整整花了本座九百多两银子。”绛曲有些心疼,虽说修仙之人对金银无念,可总要有花的不是。
只要绛曲能吃瘪,那东方辞便高兴,他不禁为徒弟拍拍手道了声“做的好”,又将那大包袱放到一边,这才赞起那双十方履来。
“这鞋好看,怎的不穿上?”
东素缺忸怩道:“有些舍不得。”
“别,千万别这么说,否则怎对得起本座那九百多两银子。”绛曲笑了笑,一指东素缺的房间,又说道:“回房练功,我与你师父有话说。”
东方辞一怔,相处之久,倒从未见过绛曲主动与自己说话,便朝东素缺点了点头。
“哦!”东素缺笑了笑,提着那对绣花道履,蹦跳着回了房。
当房门一关,东方辞便翻找着那大包袱,翻着翻着,翻出了一个桃子,拿在手里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便又翻了翻。
“空璃仙府,空璃老仙,你可听说过?”绛曲问道。
东方辞翻着翻着便停下了手,不禁埋怨道:“怎么都是桃子?满满的一大包都是桃子?”
“呵呵,为什么都是桃子?本座也想问啊,你那徒弟是穷死鬼转世不成?”
东方辞自然到过南末城,立时想到了来龙去脉,无奈只好抓起一个桃子咬了一口,只觉汁水甜美,犹如蜜糖,虽不顶饱,倒也能令他心情好些。
“那九百多两都花哪去了?那鞋九百多两?”东方辞不解的问道。
绛曲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到满桌的珍馐美食,又一想到那空空如也的碟子,索性挥挥手,不提也罢。
“说正事吧。”绛曲仿佛吞了一口苦水。
东方辞身子朝后一倒,靠在了石阶上,任和煦的阳光钻过叶丛,偷偷的在身上留下斑点。
“听说过,没见过。”
绛曲被他这话逗得一笑,说道:“弥弥陀,这样的废话若是能少一些就好了,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你见过了就出鬼了。”
东方辞也不多说,回了一个坏人才会有的笑,又听绛曲继续说道:“万兽神山和九霄瑶池盯上了那里,而且有破除禁制的法门,你可感兴趣?”
“这桃真甜。”东方辞说了一句和安歌一样的话,接着狠狠的咬了一口,又说道:“兴趣不是很大。”
绛曲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不禁诧异道:“何出此言?”
东方辞笑道:“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会懂我,在我眼中,神兵仙术皆如浮云,我又怎么会感兴趣呢。”
“呃……”绛曲顿了一顿,这话若是他人说,绛曲自然不信,但东方辞说这话,他真的相信,因为东方辞也确实如此。
“既然这样就算了。”
绛曲抿了抿嘴唇,好似有难言之隐一般,东方辞将这瞧进了眼里,突然开口道:“行。”
“什么?”绛曲没听清他的话,又或者说没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当他注视着东方辞的那张笑脸时,他也随之一笑,道了声;“谢谢。”
“瞎客气,来,帮我将这大包袱拿进去。”
“弥弥陀,自己拿……”
回到房里,东素缺将那双鞋子放在了石蛋的旁边,许是趁着没人,东素缺激动的偷笑了两声,像极了一个得到糖的娃娃,她摸着鞋面儿上的纹理,就好似在摸着世间最美的宝石。
不知不觉,那石蛋亮了一道光,就像在嘲笑着东素缺一样。
东素缺娇嗔的一哼,明知是块石头疙瘩,还是像对着“人”那样,说道:“笑什么笑。”
她又摸了摸那大石蛋,大石蛋微微的一震,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呀!”东素缺瞧见了这一点,她奋力的将那大石蛋抱起,很是吃力的抱到了床上,自己则是盘起脚丫与它坐在对面,不住的研究起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呀?师父说了,这世间住在蛋里的妖兽,是极少有四只脚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形状,可我看不清你的脸,你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呀?”东素缺一边摩挲一边说着。
怎奈那大石蛋却再无半点反应,犹如睡着了那样,将东素缺气的不禁嗔道:“将你抱来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怎的又不动了?”
一语之后,那大石蛋还是没有反应,东素缺叹了叹,索性将那大石蛋放倒,自己则躺在了石蛋上做起了枕头。
她望着屋顶,屋顶是一片黑茫茫的,与她那对空灵的大眼正相对,一个是黑,一个是深邃,可正在这时,突然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便软了下来,陷入了沉睡。
这里,是另一个界,东素缺很确认这一点。
很明显,天,没有云,地,没有草,水,没有鱼,树,没有荫。
她光着脚丫,踩在满是石子的地上,硌的脚丫有些痛,她想,若是有草就好了。
当她想完之后,这大地居然神奇的长出草来,而且与她所想的一模一样。
她俯下身子,去看着那一根根的草,她突然之间说道:“若是有花就好了。”
也不知这里的神是谁,但想必是听到了她的话,在她刚刚说完,那青草略微弯曲,一株株鲜花又破土而出,眨眼之间便开遍了大地。
一眼望去,那无尽的鲜艳将这里充斥,她喜的不住的挥动着手,好似在起舞,又好似在颂唱。
随着她的摆动,明明是一棵榕树,树上却结了果子,河水里也有了追逐的鱼。
一朵朵像包子的白云拉过来了太阳,这才能照下来一片片的树荫。
这会儿又许是她累了,她便坐在了树下,那张带酒窝的笑脸一合一闭,说出了两个字:“桃子。”
“啪嗒”一声,一个硕大无比的桃子掉落下来,正砸在了她的头上。
她揉了揉头,笑的是那样洒脱,随手正要将桃子拾起时,忽的一道人影掠过,将那桃子拾了起来。
那人是位清癯的老头,干瘦的像是一头树精,那无力干瘪的手还不如桃子粉嫩,真不知怎会又这样的人。
待那老头正要啃桃时,只见一头小花猪离的老远朝他冲来,忽的背后生出一对肉翅,呼扇呼扇的将自己拉了起来。
老头一见花猪,面色瞬间大变,一指它道:“猪妖!我吃个桃子还不成?”
许是不成吧,小花猪朝着老头狠狠的一撞,那老头被撞出老远,手里的桃子也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小花猪轻声嚎叫一嗓子,又转头朝那桃子奔去。
老头自地上愤然起身,也不知使了一个什么法术,竟然自掌心中祭出一条黑气凝结的长手,抢先一步抓到了桃子。
小花猪见桃子被他夺去,气的晃了晃满是花纹的屁股,对着那老头的长手便是狠狠的咬了下去,老头吃痛的哀嚎大叫,令着异界多了一丝生气,也令东素缺多了一丝“生气”。
“停!”东素缺朝一猪一人大喊了一声,老头与小花猪倒也听话,纷纷侧目看向她。
东素缺随手一抬,这棵不知是什么的树又落下了一个桃子,她将那桃子递了过去,愠怒道:“为了一个桃子便打架,这可是我的梦!”
小花猪看了看老头手里的桃子,又看了看东素缺手里的桃子,瞬间松开了长手,又换上一副笑脸,兴高采烈的朝东素缺扑去。
“这便对了嘛。”小花猪啃吃起了桃子,那模样十分可爱,“咯咯”的叫声听着叫人想笑。
东素缺将小花猪抱起,见没了桃子,小花猪急得四蹄乱蹬,东素缺笑了一声,又将桃子递还给它,这才止住了它的躁动。
老头也大吃特吃起了桃子,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小娃娃,谁告诉你这是梦的。”
东素缺“咦”了一声,诧异道:“这里当然是梦了,不信你瞧!”说完,她又一抬手,一个桃子又自树上落了下来。
可这一次,这个桃子没有落在她的手里,更没有落在她的头上,更是被一个白衣僧人接了过去。
“又来了一个?”东素缺,老头,小花猪皆是一怔,仿佛一人说了一句。
“小僧荼蘼,谢过施主的桃子。”白衣僧人谢过一句,便吃起了桃子。
二人一猪吃着桃子,东素缺趁机打量起那僧人来,她在荼蘼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不过她不知道那熟悉是什么。
如果说东方辞是世间最美的男人,那这个僧人或许是最美的人,他比女人还要美,细眉,凤眼,朱唇,皓齿,世间文字难以形容他的美,也不知天上有没有那词汇。
东素缺望向他,尤其是他嘴角还挂着汁水,真真是令人看到了心神荡漾,可惜东素缺只是个不谐世事的丫头。
她忽然想到了那老头的话,又转念问道:“老爷爷,您说这里不是梦吗?”
老头一只那头小花猪,说道:“这是它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