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我惊慌失措地跑下楼去,生怕迟了一步,小黄会被他们欺负了去。
“果然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来。这狗就应该打死,不然以后还会生出事来。”
“你们谁敢!”我抄起门口的扫帚,指着男孩的头,一步步靠近。
“呦,这狗主人出来了,怎么,你是要打我吗?来,来,往这打。”男孩不屑地指着他的头,一脸嘲弄地看着我。他好似笃定了我不会真的动手,做做样子罢了。
那时的我,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真的动起手来。理智告诉我,现在的冲动,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只要小黄没事就好。但心里的计算,双眸里的迟疑,变成了男孩变本加厉的理由,接下来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不敢了,贱骨头。”男孩俯视着我,余光瞄了一眼小黄嘲笑道:“这狗和你妈一样,在外面找男人,给人生孩子,不知羞。”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孩子也附和着笑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心里多年积压的愤怒、痛恨、报复所有的情感在一瞬间涌上了心头。小时候,我会因为别人一句羞辱的话,找母亲哭上好几天,可时间久了,也会麻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让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得逞。但母亲这道坎,我始终跨不过。
“没听到?那我再说一遍,我说...”男孩声音更大了。他的秽语和周围的嘲笑声,让我彻底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握紧了扫帚狠狠地朝他抡去。男孩万万没想到我会动手,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间,“砰”的一声闷响,一个身影挡在了男孩前面,那扫帚重重地打在了他身上,在场的人惊恐万状。当我认清那个人是傅宇后,失去的理智慢慢地被拉了回来。傅宇痛苦地在我眼前蹲下,我慌乱地扔掉了扫帚,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是他。”我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始终不敢面这个事实。
“你等着,看我不找人收拾你。”男孩侥幸逃过一劫后,这才反应了过来。借着月光,他那后怕的神情,心里似没了底,不甘心地跑进了夜色深处。
原本对立的场面,像是群龙无首一般,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再站出来叫器。
“我报警了,想闹事的人,还可以多待一会。”傅宇忍着痛,冷眼地环视了一周。夜,静悄悄的,傅宇陌生的一面,颠覆了他原来谦谦公子的好形象,在他们错愕之余,有人开始悄悄地移动了起来。慢慢地,这场闹剧,只剩下我和傅宇俩人。
“你,为什么要帮他挡这一棍。”傅宇离着我有五步远的距离,他因为我,而受伤了,但此时的他让我无法靠近。心里的害怕、失望、愤怒,五味成杂。
“你是真傻假傻,我在帮你。”傅宇几乎是怒吼着我。
“你看了多久?既然是帮我,为什么不替我出头。”在我的心里,早已把傅宇当作和母亲一样的亲人。我曾妄想着他是那个会为我出头的英雄。
“你要我怎么样,一个打十几个,为你出头,然后等我离开后,让他们无休止地去欺负你?”
夜里的风,吹得我眼睛生疼,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过去那些被欺凌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我恨自己无用,不能改变这无休止,难以逃脱的命运。
“爸,就在那里,你快点,不能让她跑了。”不远处,传来参差不齐的脚步声。我朝那儿看去,一大一小的黑影,正渐渐地向我逼近。
“快跑。”傅宇是最开始反应过来的,他拉起我的手,一路狂奔到家,锁上了所有的门。随之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砸门声,让我无比的恐慌。
“他们进来了怎么办?”我紧紧地拉着傅宇,这一刻他好像是我的护甲,心里虽然没个主意,但很安心。
“没事的,不要怕,算上时间,警察快来了。”傅宇和我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灯,我们在二楼的窗边,偷偷关注着外头的情况。
“爸,他们一定是躲里面了,我去找东西把锁砸开。”男孩气呼呼地在周围翻找了起来。
“汪...汪...”小黄突然出现,朝男孩狂吠着。
“爸,就是这条狗,他们家养的,会咬人。”那个男人拿着棍子慢慢地向小黄靠近。
“小黄,还在外面。”我惶恐不安地甩开傅宇,想往外跑,救小黄。
“你不要命了。”傅宇当机立断地抱住了我。
“它会死的。”我带着哭腔,求着他去救小黄。
“小黄很聪明,它自己会跑的,没事的。”
“嗷...嗷...“不久,小黄凄惨的叫声响彻了整条巷子,让人不寒而栗。
“没事的...没事的...”傅宇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抱我抱得更紧了些。没过多久,这巷子里就回响起阵阵警笛声。
这夜,也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我站在窗边,空洞地看着小黄的尸体,一言不发,傅宇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林妍,你看着我,等天再亮点,我们去把小黄给埋了好吗?”傅宇转回我的肩膀,正准备关上窗,我阻止了他。
“傅宇,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我心如死灰地看着他,原以为他的出现,会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不再是那个被孤立的孩子,我也有人爱,有人疼,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会明白是他们错了。但除了傅宇,这一切都还停留在原点,不变的巷子,不变的母亲,还有那个不变的我。
“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傅宇拂去我眼角的泪,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你家门前,我刚好经过,你低着头只顾往前跑,撞上了我,虽然看不见的你脸,但我知道你定是受了委屈。你跑得快,所以没有注意到我。那晚,我做了噩梦,梦里我的父亲识人不清,欠下了一屁股债,抛弃了我们母子。父亲突然跑路,不但让母亲痛苦万分,也让这家变得糟糕了起来。最终母亲抵不过那些债主的纠缠,和父亲离了婚。后来母亲为了生计,不能时时刻刻将我带在身边,便让我吃着百家饭长大。”傅宇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是我的噩梦,也是我的故事。那晚看见你喘不过气,在窗边大口呼吸的样子像极了从前的我。林妍,我心疼你,也心疼我自己。所以,我想带你走出来,放下过去。”
我不可置信地听着傅宇轻描淡写地讲着他的过去,难以想象,这些年他居无定所,吃着百家饭,讨好着别人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要再说了。”我心疼地从后头抱住了他,他的难过我明白,他的隐忍我懂得。不知不觉中,我们好像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