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五天里,安贝儿的情绪很快从最初的期盼兴奋,与家人团聚的喜悦,到逐渐提不起精神,最后烦躁不安起来。
城市到处密闭的蓝色玻璃让她感觉呼吸不畅,天空仿佛永不消退的灰色雾霾让她压抑难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广告屏让她焦躁心烦。只有在修炼时,她才能平静下来。因此,她把自己关在家里,疯狂地练习冥想术、战能呼吸法,以及战技。
母亲艾丽卡没有再用那些所谓的俊杰公子来烦她,倒是很担心她的情绪,经常劝她别老闷在家里,多出去走走,逛逛商场,见一见以前的同学和朋友。
可安贝儿没有任何兴趣出门。她感觉自从进入赛塔德之后,自己与以往的生活之间似乎出现了一层看不见但真实存在的隔膜,变得生疏遥远起来。
最让她崩溃的是,她回家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那个明星脸的布尼尔,还有从前的同学、朋友们纷纷打来通讯,或者约她出去玩,或者好奇地问东问西。开始她还有礼貌的简短回应,后来实在受不了关掉了个人终端。可这样也没避开纷扰,总有些同学、朋友找上门来。
终于熬满五天,她不顾天色已晚,匆匆告别家人。心中虽有留恋,但更多是轻松自由的感觉,迫不及待地进入了赛塔德世界。
睁开眼睛,巨石垒砌的屋顶和墙壁让她彻底安心起来,她合上眼继续躺了会儿,直到晕眩错乱的感觉消退得差不多,才坐起身来。
芬妮阿姨没在,房间里安静无比,八张床上躺着三个女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从床上下来,安贝儿好奇地凑到一名女子旁边细看。她三十来岁的样子,椭圆的脸,下巴上有一颗小黑痣,闭着眼睛深色安详,呼吸很平稳,偶尔会动一动手脚,翻个身。
我返回海莹星后的身体也是这样的吗?安贝儿想。转头看房间空无一人,忍不住蹲到女子的脑袋前,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脸,女子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安贝儿赶紧收回手站起来。
咦,没有睁开眼睛。意识返回后寄体还有感觉吗?嗯,再试一下。她又蹲下伸出了手指。
丝特芬妮站在门口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那个女孩蹲在床边,绿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伸出指头不断轻轻戳着,全神贯注进行重大研究的样子。她身体虽已发育成熟,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安贝儿。”看到她又一次伸出手指,丝特芬妮忍不住叫道。
“啊……”安贝儿闪电般收回手,藏在身后,扭头看向丝特芬妮,不好意思地讪笑起来,“芬妮阿姨,我就是看看,看看……”
“寄体没有感觉,只有肉体本能反应。别好奇了,快起来吧。”丝特芬妮好笑地说,走到墙边,把手上的稀粥放下,从木柜里面拿出安贝儿的粗布训练服,“先把衣服换了。”
安贝儿一边换上训练服,一边问:“芬妮阿姨,您一直在后勤司工作吗?进入赛塔德多久了?”
“我啊,应该算很早一批进入赛塔德的人了,在这边已有二十多年。不过在海莹星那边我可没这么老,只有三十出头呢。”带着一丝回忆和感慨,丝特芬妮说,“最初我跟着队友们到处游历冒险,后来因为一直没有觉醒,就转到后勤司进行服务工作了。”
安贝儿有些不安,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我不是觉醒者,有什么资格一直呆在赛塔德?”
犹豫一下,安贝儿点了点头。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也没什么背景。后勤司是为探索者们进行服务的机构,总得有人来做这些繁琐的工作。而探索者以觉醒为最终目标,可没有时间和耐心来做这些杂事。”丝特芬妮顿住话头,笑起来:
“当然,也有少数探索者,因为缺乏战斗勇气与天赋,或者只剩下一个寄体不敢出去冒险,所以会申请加入后勤司。我们会挑选一些细心和有耐心的人来帮忙,不过能长久留下的都是极少的佼佼者。”
“芬妮阿姨,每天做这些,您不觉得枯燥烦闷吗?”
“实话说,有一些。不过这已经是难得的机遇了,还是探索者总部看我进入时间早,特意照顾的,一般人打破头也争不到这个机会。虽然没有觉醒,但长期在赛塔德,也会慢慢吸收到一些辉能,对现实中的身体有改善作用。而且说不准,哪天我也能觉醒呢。所以,我很珍惜这个机会。”
看着丝特芬妮把一个女子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用木勺一口一口喂着粥,不时用手帕将女子嘴角流下的粥水擦去。安贝儿心中的好奇怎么也控制不住,又凑上去看。那名女子仍没有张开眼睛,喉咙蠕动着,咽下稀粥。
“安贝儿,你很闲吗?”丝特芬妮不悦地竖起眉头,“探索者时间这么宝贵,你不去好好训练,在这里磨蹭什么?”
“哦……那我走了。”安贝儿慌张地一溜烟跑出了房间,然后又在门口探出头说了声,“芬妮阿姨,谢谢!”
缩回脑袋,她从螺旋石阶下到探索者基地大厅,穿过长廊来到第三执法队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仍是上次那个矮个青年法师开门,他看着安贝儿露出回忆的神情:“我记得,你上次来找过队长,叫……叫……”
“安贝儿。”安贝儿提醒着。
“对,记起来了。我叫科米。安贝儿,快进来。”
走进房间,另两个执法队员也围拢上来,殷勤招呼着她坐。对他们的热情,安贝儿不太适应,不安地问:“菲丽姐在吗?”
“队长出去两天了。”一个穿着圣修士长袍的青年说。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科米摊开手:“不知道,队长没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神神秘秘的样子,可能有什么重要任务吧。”
“那……”安贝儿咬咬嘴唇,“我的剑……”
“哦,差点忘了。队长出门前交代过,我这就去拿给你。”另一个武士装束的青年说,走进菲丽的房间,出来时提着安贝儿的单手剑和短剑。
把两把剑插入棕色皮护腰里,安贝儿心里踏实多了。礼貌地笑了笑,她告辞道:“谢谢你们。我先走了,菲丽姐回来后麻烦帮我转告一声。”
“好的,好的。”武士装束的青年说。
科米把他挤开,脸上笑容灿烂无比:“不急,再坐会吧,喝口茶。说不准队长就回来了呢。”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再来找菲丽姐吧。”安贝儿很不习惯他们炙热的眼光,直接转身出门。
“亚尔曼,你这家伙就不能长点脑子吗?”安贝儿离开后,科米蹦起来,伸出巴掌在武士装束的青年头上重重一拍,“这么快拿剑出来做什么,不会敷衍拖延一下吗?难得有个小美女来,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亚尔曼揉揉脑袋,郁闷地说:“我看全得怪你这双贼眼,一直盯着人家不放,把小姑娘吓跑了。我说得对不对,吉恩?”
“好像就我一个人在看似的,你们不也一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科米反驳着。
“好了,要点脸吧!”圣修士吉恩说,“你们就不怕被队长知道了,把你们都挂到墙上?”
科米和亚尔曼打了个寒颤。
“我们也没干什么呀,就是看看……”科米心有余悸地说,然后理直气壮起来,“看看也不犯法吧?”
他压低声音,眯起眼睛:“说真的,这小姑娘模样真不错,如果能当我女朋友,被队长挂在墙上我也认了。”
“别做梦了,就你这小个子,还没人家高呢!”亚尔曼无情打击他,“你都快三十了吧?别再东挑西拣的,还不如实际点,在现实中找个合适的女朋友。”
“呸,打死我也不在现实中找。谁知道那张脸下面原来是什么模样,再说遇上个人妖也分辨不出,那这辈子可全毁了。哥可是直男!”科米愤愤地问,“就知道坑我!你们呢,敢在现实中找女朋友吗?”
亚尔曼全身抖索一下,眼中满是恐惧:“别,我还是在赛塔德找找吧。找不到看看也好,至少心里不膈应。”
“敬谢不敏!我还是在这里多看看吧。就算找不到,我宁愿去找个原住民。”吉恩说。
“咦,吉恩,你小子这个主意不错啊,怎么不早说?”科米两眼放光地凑过去,“来,说说有什么计划和目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