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大概七八天，就是凡凡小姐的生日了。不过凡凡小姐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当然，任何一个女人过了二十五都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生日。
而凡凡小姐即将迎来她三十五岁大寿，这让她怎么展的开笑脸。于是，她装作鸵鸟，选择了自我失忆。
但是，不知为何，公司里反而有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作为一个好好小姐，凡凡小姐一直是与人为善的。在办公室里，虽说不是和所有人都相处愉快，但凡凡小姐对于同事也是有求必应的，凡凡小姐其实心里也很清楚，那些同事和她迎面相对，不过是因为她好说话，简单来说，就是好欺负。
平时什么琐碎的杂事，要背的黑锅，凡凡小姐也闷声不吭的抗下了。
不字，对于凡凡小姐来说，是一件亚历山大的事情。
而她实在难以挑战，这项对她来说，违反她的本性的事情。但是，她不是一个笨蛋，谁是真心对她好，还是只是逢场作戏，作为一个常年小心翼翼活着的可怜人，她自然很清楚。
不过，她一向很有阿Q精神，反正就这样吧。日子总是要过的。
所以，即使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了这家公司，干了十多年了，板上钉钉的公司老员工，凡凡小姐还是一名普通员工，新来的员工进公司久了，都可以拜托凡凡小姐调班轮值。
这样一个老好人，所求不过平安度日。
不过，今年市场不景气，公司负债不低，一直传闻要裁员。凡凡小姐所在的部门是负责采购的，部门总共十个人，有三个新来的，七个老员工，但论资历，除了组长，就是凡凡小姐最为资深了。而且整个部门，只有凡凡小姐是部门里业务最熟练的。
裁员的传闻从三月一直传到了五月，六月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一直只闻狼来了了的情况，让大家都松懈了下来。
想当初裁员消息刚散出来的时候，大家如惊弓之鸟，平日里在办公室里吃东西，侃大山的都迅速转换成兢兢业业的勤奋蜂鸟状，人人都一副跪求为五斗米折腰的模样。
不过日子拖了三个月，大家也慢慢恢复了原状。
本性，总是经不起时间的拉扯。
但是，六月一号那天，这个原本欢快的儿童节时刻，凡凡小姐照常早早来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的时候。
往年只在合同到期才会出现的人力主管张莉，出现在了采购部门口，并带来了一个大家久候不至的消息，公司要进行内部优化，末位淘汰。
而凡凡小姐，提前得到了三十五岁的礼物。
同事们投票结果，她排在了倒数第一位。
她成为那只被牺牲的羊。
凡凡小姐服务公司十多年，从实习生做起，任劳任怨，现在已是不需要续签合同就可以直接在公司待到退休的老员工，这个投票结果，凡凡小姐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人性。
凡凡小姐看着张莉，张莉那双浓密的假睫毛下放大了好几倍的双眼里散发出了同情的目光，凡凡小姐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她低了低头，会议室的桌子搽得铮亮，她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微胖的身形，肩膀微微瑟缩着，披肩的长发，整个人有些可怜。
“这个结果我也很意外，”张莉轻声说道，她也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女人了，虽然保养得宜，但厚厚的浓妆下，那双属于中年人疲惫的双眼也是遮掩不住，面对这种情况，虽然是替老板办事，但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你是公司的老员工，按照合同法，公司不能辞退你，但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利益，促进良性竞争，公司会考虑将你调至地区，具体哪个地区会在近期通知你。”张莉收起同情，面无表情的向凡凡小姐宣判，补充道：“当然，是否愿意调动，这也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小小的会议室，安静的像是一只被毒哑了的大象，沉重的驮着这帮社会人。
凡凡小姐静默了一下，“那如果不服从调动会怎么样呢？”
“那很抱歉，根据公司的指示，只能让你离职了。”
安静。
三十五岁快到了呢。
凡凡小姐心里不由的想，如果没了这份工作，那会是怎么样呢。
她思绪恍惚，看着坐在周围的同事，左边是小李，进公司一年不到的小伙子，才毕业没多久吧，成长的挺快的。
右边是平时爱拜托她打印和调班的王艳，比她小两岁，是三岁小孩的妈妈，听说在准备生二胎。
右上角坐着张亮，中年油腻大叔一枚，整天听他和供应商大聊特聊。
凡凡小姐打量了一圈共事多时的同事，发现原来自己对他们如此陌生。
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现有的资金情况，其实之前也早就核对过了，毕竟也不是空穴来风，凡凡小姐定了定神。
“那我辞职好了。”
这日不如撞日，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凡凡小姐简单收拾了一下，抱着个小小的箱子，离开了工作多年的公司。
头一次，老好人凡凡小姐没有和大家寒暄，一语不发动作利落像是预演了多次，从办公室到楼下不过花了短短十分钟。
那天，离凡凡小姐的生日还有六天。
六月六号。
这多么吉祥的一个数字呢。
80后的凡凡小姐有些嘲讽的想着。
一鼓作气离职的勇气，在走出楼下大堂之时，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凡凡小姐抱着只纸箱子，看着楼下人来人往，车来走去，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像只廉价的布偶，没有生气，也没有活力。
“这可怎么办呢。”她喃喃自语。
“还是先回家吧。”
抬头看看天，天上的云有些厚。
怕不是要下雨。
反正想再多也没用。
不如回去睡一觉吧。
好久没睡过懒觉了。先把觉睡够了再说吧。
凡凡小姐慢慢的往公交车站走去，想起一个人来，杨明。
她的男朋友，严格来说，也许是前男友。
他们已经有四个月没见过面了。
凡凡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段关系了。
他们是工作时认识的，凡凡小姐工作的第五个年头，遇到了当时合作公司派来对接工作的杨明。
杨明比凡凡小姐小一岁。
因为这个，凡凡小姐一直有点老牛吃嫩草的愧疚感，两人的相处也总是凡凡小姐照顾杨明多一些。
外人看来，这个姐弟恋凡凡小姐的地位有点卑微。
其实，凡凡小姐心里倒也不见得多喜欢杨明。
只是，那年她已经28岁了，周边的同龄人都开始婚嫁。而她还是孤身一人。
这时候杨明出现了，并对平淡无奇的凡凡小姐表示出了好感，凡凡小姐觉得这也不失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当杨明连把菜花都不舍得拿来当表白的道具情况下，仅仅是在某次两人吃饭过后，貌似不经意的说起：“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凡凡小姐虽然觉得这似乎太过平淡，却也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