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里，讨口水喝。”烟婵冲薛衍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先不要说出来意，否则怕他们误会。薛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小和尚又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人，虽然没有身着官府，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杭州一带的人。“你们可是外地来的？”烟婵点点头，也不避讳，实话实说。“嗯，第一次来杭州。”
小和尚谨慎地把门打开：“那你们先进来吧，我去给玄月大师说一声。”两人礼貌致谢，跟着走了进来。
大觉寺的建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早已是珍贵无比的古物。里面无比清净，一两个弟子在扫着石梯，旁边的红豆树才抽了新芽，丝毫不会有萧瑟之感。
浮图有四面，面有三户六窗，皆用松山木制成，刷上朱漆。扉上各有五行金玲，远望过去，约莫千枚。薛衍和烟婵坐到了树下的石椅上，小和尚很快让人沏茶端上来。
寺庙里少了高香的味道，反而让茶香更浓郁。薛衍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在桌上叩着，他看了看四周大概猜到了几分大觉寺如今的惨淡光景。
过了一会儿，刚刚的那个小和尚跟着一位须发尽白的高僧走了出来。“施主，这就是玄月大师，他说想见见你们。”说着玄月大师走过来，合上手掌向两人作揖。两人见状，也都起身礼貌示意。
玄月看了看两人，和蔼笑道：“二位施主此次远来在这里相遇实在有缘。”烟婵笑了笑，“不过是路过此地。”
玄月继续说道：“路过也是缘，如今大觉寺已不同往日。我这弟子也是见了二位施主面相不凡，非是朝廷之人，才让你们进来的。如今一看，的确如此。”
薛衍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漠然。“哦？那您看看我是什么面相，怎么不凡了？”烟婵轻轻用手碰了碰他，让他别这么说话直接。
玄月也没计较，慈眉善目笑着说道：“不凡是一种气质，也是一种阅历带来的浑然天成的东西。公子鬓若刀裁，眉眼深沉，一身潇洒戾气，该是有所作为之人。老衲也不是算命为生，若有不实还请公子海涵。”
薛衍听了这话自然很满意，他笑笑算是接受。“这话倒是对了，正好我对朝廷做官也不感兴趣。”他顿了顿，眼眸的光晦暗不明。“只是你说的不让朝廷的人进来是为何？”
旁边的小和尚按奈不住了，他抢着答道：“还不是朝廷的官老喜欢抓我们的弟子，非说什么使用邪术，抓去缴了香火钱。我们大觉寺的弟子可都是贤良方正，哪里……”
“芜尘，休得无礼。”玄月打住了他，继续说道：“施主，芜尘还过于年少，莽撞了些，请见谅。”烟婵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朝廷的人真的做过这样的事吗？”
玄月迟疑了一会儿，无奈地叹息道：“实不相瞒，前几月萧山的事发酵的厉害。几波朝廷的官员到我们这里来清查，带走了好几个弟子，说是始作俑者。有的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有的下落不明，至于香火钱，确实拿走了不少。”
薛衍微微蹙眉，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朝廷的人都长什么样？”玄月回想了一番，接着说：“都是些给当官办事的下人，来来往往太多了。”
“那你可记得是从哪里来的？”薛衍手放在桌上，继续有节奏地叩着桌面，有条不紊。
“这……”玄月还没说，芜尘就抢先道：“听口音是长安的，我娘是长安人，这口音我最清楚了。”
玄月皱眉，“你可确定，不要凭白冤枉别人。”芜尘点点头，“错不了，听了十几年了，就是长安来的。”
长安的官能管到杭州来本身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而且拿的是庙里的香火钱这种下三滥的行为更可笑。烟婵不自禁地说道：“长安的为何要到杭州来？”
薛衍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萧山的和尚到了长安，当官的自然要利用这个机会从中捞一把。”想起与李斯同上次的对话，薛衍心里大概有了数。
“大觉寺建了也有百年，从未传出什么邪术之事，如今这剪发的传闻一来，也算天灾人祸了。”玄月蹙额愁眉。
薛衍冷笑一声，“天底下哪里那么多天灾人祸，很多不过是有人故意为之。”玄月脸色微微一变，颇有些难堪。“您的意思是？”
“这话还不够明白吗？”薛衍觉得这大觉寺的僧人说起话来都文绉绉的，一天吃斋念佛，自己被人陷害了还妄图觉得是老天爷降罪，当真是与世隔离看不懂人心险恶了？
烟婵赶紧打个圆场，笑着说道：“当官的很多都见钱眼开，拿了香火钱，却没个正当理由，所以肯定会编造这一出。”
玄月听了烟婵的话，展开笑颜说道：“老衲明白了，多谢这位姑娘指点。不过在我们闭门之后，也没人打扰了，反而大家都去往法云寺，唉，现在也清净许多。”
薛衍听了，不屑一笑，他生平还没见过这么佛系的人，怪不得当和尚了。
“法云寺在杭州如此闻名？”烟婵顺着他的话问道。玄月毕竟是僧人，说不出难听的话，委婉道：“老衲难以评价，法云寺自有法云寺的好，按如今情况来看，确实香火不绝。”
芜尘气得插嘴：“这法云寺以前就在山脚，哪有什么人去。要不是闹出这件事，哪有这么好运！”玄月立即呵斥他：“闭嘴！”芜尘低下头，却仍有不甘。
烟婵有些诧异，“法云寺就在山脚？”她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压根就没看到。芜尘摇摇头，“以前是，前不久搬到了城中。”听了，烟婵这才觉得合理。
薛衍坐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起身对烟婵说道：“走吧，我饿了。”他这话一出，大家都面面相觑。还好烟婵察觉了薛衍的情绪，看了看玄月和芜尘，点头。“那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薛衍虽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过于傲气，但走时还是向两人颔首，以表谢意。可是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就算道个谢也让人觉得瘆人。
等出了大觉寺，烟婵才吐槽他道：“您今天怎么了，好端端的感觉不高兴呢？”
薛衍眉梢动了动，“可能是觉得这个玄月僧人太蠢了吧！还是大师，我看不如街上找个聪明人，吃一年斋饭也能当个住持了。”
烟婵哭笑不得，“您这是什么话，这随便找个人他能乐意吗？玄月大师的确脾气太温和了，您这性子看了不喜欢也正常。”薛衍不说话，表示默认。
过了一会儿，烟婵又继续说道：“其实我刚刚在猜是不是孙寻。”
薛衍听了正色道：“不用猜，就是他。”
“那这次的事是不是也是他编造来故意缴纳香火钱的呢？这样说来，他也太狡猾了！”烟婵凝眉问道。
而薛衍却显得漫不经心，说出的话惹来烟婵一顿笑。“我觉得，他应该还没那么聪明吧！”
“那就是他借此机会从中作梗了。这始作俑者该不会真的是大觉寺的人吧？”烟婵想了想，怎么也觉得不可能。要真是，那被抓的人应该不会放回来了，肯定得治罪。“不对，我觉得还是要等去了法云寺看看再说。”
烟婵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来来回回奔波已经让人吃不消了。她一脸疲倦，身上又有伤却也没抱怨半分，倒挺执着。薛衍看了她一眼，走慢了些，“先去吃饭吧！我说过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