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郭禹的妈向家里走去。她走到家门口,才想起没买菜,于是又转身去了菜市场。
菜市场就在小区附近一条小街。她去了经常去的那家菜摊。摊主是个大姐,家在城郊,有蔬菜大棚。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郭禹妈想买几个西红柿。
“西红柿多少钱一斤?”
“这还不是老价,一块钱三斤。”
郭禹妈就挑着西红柿,往秤里放。这卖菜的大姐对她很照颐,称好后又往她的提袋里放了一个小的。
“给你高一点。希望以后多来我这儿买。”
卖菜大姐的丈夫有一个馄饨摊,早晚总见在滨河电影院那儿摆着、生意还挺火。上风山锻炼的人下来正好在这里吃早点,滨河公园里的露天舞厅在早上时人也特别多。郭禹妈有时来这里活动活动,散散心。
市一中离滨河影院不远,郭禹和他妈能相跟着走。妈妈去城建局上班,而他则去一中。她对儿子的学习很关心。有时,他去林老师那里了解一些情况,得知儿子学习仍旧没什么进步,尽管他很用心的样子。他不想再惹妈生气。他说:“妈,你放心,我一定要学好,争取进军前十名。”
郭禹说是这么说,但学起来确实吃力。别人听一遍的课,他得听两遍、三遍,老是听不懂。这主要是数学,他拉得太多,一时赶不上。刚听了老师讲,还似乎有点明白,但实际做起题来就显得十分吃力。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很想赶上来。他不想再抄人的作业,可有时确实没办法。他在学习上很自卑,觉得十分愧疚,特别是在妈妈面前就更这样了。妈妈讲起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她说他小学一年级就难以讨得老师喜欢。老师总批评他,上课有时挑他回答问题,他多半回答不上来。
“三加二等于几?”
“等于五。”
“对。”老师点点头。然而,当他换一种问法,小郭禹就楞怔住了。他会犯呆。
“那么二加三呢?”
“六!”小郭禹的回答引来教室里的哄笑。
数学老师脾气暴躁。对这个二加三等于六的笨小孩、他采取一种极为严厉的惩罚办法。先是罚站、后来他把小郭禹的头往黑板上碰,嘴里叫喊着:“让你清醒清醒!要不脑子里成天装着面屎糊糊。”
在小学一年级,郭禹就久经了数学老师的种种考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鼻青脸肿地背了书包回家。妈妈问他,这是在哪里弄成这样子的?他也不敢说实话、一直不吭气。
“你说呀?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郭禹站在屋角,一声不吭。他抠墙皮。
郭禹妈就跑到楼下问人。楼下住着一个叫红红的小女孩,是他同班同学。
“红红,你知道郭禹脑袋上肿成那样子,怎么回事?”
红红开始也不说,后来才吭吃吭吃地说是在黑板上撞的。但怎么撞的,她不说了。她高低不说。郭禹怕老师,红红也一样。红红不说是不敢说。
郭禹妈跑到学校去问老师,他拉住她不让。他怕妈去学校,他说不是老师打的,是爬在墙上不小心摔的。
“摔能摔成这样?”
妈拉了他向学校走,他立刻挣脱她的手,跑了。妈后来才从红红的嘴里得知了真相,她去学校评理。当时,数学老师赔理道歉,表示以后注意方式方法。后来,每到数学课上,老师便对他采取一种无为而治的态度。
“老师,我听不懂?”
郭禹举起小手,想在课堂上提问。但老师没有理他,老师有老师的道理,天下家长都像郭禹他妈一般,那老师还当不当啦?无奈,郭禹只好转班。
上中学了,郭禹喜欢上了踢球。妈反对。但他不听,照样踢。他只有在球场上才能寻找到一点自信。妈说他不务正业。这样下去,如何才能考大学?他不想上学,有时想当职业球手。
“妈,我还是上体校吧?”
妈坚决不同意。甚至跑到学校的体育老师那里说情,她说郭禹体质弱,不能踢球。体育老师对郭禹不错,他认为这孩子打防守没什么问题,是好苗子。体育老师举出了范志毅的例子来说服他妈。他妈很固执。她看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球队在操场集训,就想把儿子拉回去。
“妈,我要踢球!妈,你不让我踢球,我不回家了。”
“你不回家,去什么地方住去?”
“我去体育老师那里住!”
“你敢?你有本事也不能这么做。”
郭禹去找体育老师,企图说服老师改变主意。因为,老师答应了妈的要求。
老师很同情他,又给他妈打了电话,并说要尊重郭禹自己的选择。家长为孩子设计人生,出发点是对的,但也应该根据孩子的性格特点及兴趣爱好来定。人的成功有多种因素,除了机缘,便是对自我的认识,是扬长避短,还是把家长的意志强加在了孩子身上,硬把紧箍咒加在孩子头上的做法要不得。
妈听了这话,便不再强行管制他踢球了。但在学习上仍对他决不放松。
上高中,林老师也对郭禹的学习抓得很紧。他认为郭禹不是笨,是学习方法不对。而他妈则怀疑他不用心,缺少一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
郭禹和胡鹏一样都是“高价生”。在上高中和上体校的问题上,他妈和他有过争论。妈认为上体校很好,但对他来说不大合适。她说,踢球再好,但也很难有机会更上一层楼。体校生多半分配到基层村镇小学校当体育教员,工资也低。妈说没有文凭什么也干不成,更别说干好。上体校,文化课准定都会荒废了。
2
朱星星回了家,仍有点忐忑不安。
早在二中的时候,洪铁山就注意上了她。她开始并不搭理他。老师经常告诫大家不要轻易和社会上的人交朋友。不是不能交,而是作为中学生来说,多半缺少鉴别能力,很容易上当受骗,误入歧途,最后走上犯罪道路。老师对这样一些和社会上的人拉帮结伙的现象,颇为看不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做为学生来说更要警惕,防患于未然。那时,老师的话像警钟长鸣一样回响在她的耳边。她看到洪铁山这类人,就如同看万恶的旧社会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让人噤若寒蝉。
洪铁山是二中的常客。这里是他的一个落脚点。朱星星看到外班有个别男生和他来往密切。其中一个叫葛振的男生,常常是洪铁山的铁杆拥戴者。那天,朱星星回家,她目不斜视的样子。她刚骑上车,发现带里没气。内胎不知被谁扎破了。她有点沮丧,慢慢推了车向家走。
你的车没气?”
朱星星装作没听到葛振的话。
“你的车胎被人扎破了?”
“你怎么知道?”
“嘿嘿!”葛振笑笑,什么也没说,然后走了。一会儿,他带来了洪铁山。洪铁山其实也还是个孩子,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硬要做出大人的派头。
“洪大哥知道谁把你的车扎破的?”
“谁?”这下,朱星星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了葛振一眼。
“洪哥说了,以后有事就和他说一声,保证你没事。他很够哥们。那扎你车胎的人被洪哥打了一顿。”
朱星星终于抬头看洪铁山。洪铁山笑笑的,很大方地走过来,然后说:“车子很快修好,你不用急,”她就不急了,低着头看他变戏法。他弯下腰,看她车子,然后在气门嘴上动了动。他抬起头说:“带没破,是气门筋漏气,换一个就成。”洪铁山给她换了气门筋,又让葛振去校传达室借了气筒,三下两下就把她车子的气充好了。
“谢谢!”朱星星看看洪铁山,觉得这人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坏。
洪铁山一直想接近这个漂亮的女孩,但不能够,朱星星很傲。于是,葛振给他献了一计,故意让人把她的车子气放跑。其实,车子没有别的毛病。他知道扎了车胎,要扮“好人”去修理就有难度,因而仅仅放了气,在气门嘴上做了点手脚,便大功告成了。这个女孩可怜楚楚地推车的样子,让洪铁山心里痒痒的。他不知如何才能让朱星星对自己有那个意思。葛振为此鞍前马后地跑着,总算刚刚有了一点眉目。
后来,朱星星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总会看到洪铁山。她有些奇怪。
洪铁山盯着她看,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她装作没看见他,而他偏偏要和她打招呼。一次,他竟然骑了摩托车,横在她面前。他看到她步行,没骑车。
“星星,快上车吧?”
朱星星不上车。她觉得上了车很不好。假如,老师和同学们看见,会怎么说呢?洪铁山早已看穿了她的心事,从车后递给她一个头盔。
“戴上!戴上就没人认出你来啦!”
朱星星还在犹豫,头盔已到了自己手中。她看看四周,把头盔小心翼翼地戴好,上了车。
洪铁山的车开始还好,稳稳的,让她的心情明亮起来。后来,车加速了。车不是在跑,而在飞。她如同飞起来一般。她在后面推他,让她减速。他不理,不仅没有减速,而且还喝醉了一般,上车在路面上扭起麻花。不仅把路面上的几个小学生吓得跑开,而且让朱星星也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