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文心和陈陈坐上回校的火车。陈陈看着那列绿皮火车,斑驳的表面绿色油漆脱落,染上了生锈的黄和红,就像是那颗蔫巴的青色橘子。一年已经过去,橘子熟了,文心要去上学,陈陈要去退学。到了站,她们再次相拥告别,文心中途下了车,陈陈将坐至终点。
回到熟悉的校园,又是新的一学期开始。
“我发誓这学期一定努力学习!”
“我也是!”
“如果再像上学期那样,我会死的!”
“是啊!姐妹们就是干啊!”
“冲冲冲!”
文心和姐妹们去图书馆的次数多了,去自习室的时间多了,但总的来说总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转。
“哇,你们看到没有?这个何秀秀真的好强啊!都已经好多次看见她了。”
“嗯嗯,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学习成绩很好,对了上次比赛还是一等奖。”
“哇,这样的女孩儿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李心爱玩着手机又惊叫道,“我靠!你们看动态,人家好像去国外游学了。”
“嗯嗯,我听我们班的说了,这样的女孩儿都这么努力我们还有什么资格瘫着!”
“好好!学学学!”
“不过,我们也没必要比较,毕竟我们需要的只是将自己提高就好啦哈哈”
“哈哈文老师,您说得都对。”
“本来就是啊,学习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鼓掌鼓掌!”
李念嘉轻轻捶了下文心的肩膀:“心儿,你太强了!哈哈哈”
“哎,我看到好多人都很优秀,而自己专业也没转成功……”
“优秀是你看到的优秀,你也可以在朋友圈、动态晒去了哪里玩,我今天学习了多少小时,看了多少书,得了多少奖,做了哪些成绩……”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除了玩我都可以哈哈哈”
“所以,这一切都是都在乎你,无需在乎他人眼光,姐就是快乐,姐想怎样就怎样。”
“哈哈哈心儿说得对!”
“行了行了又开始花式吹捧了。”
“你说得对,还是做好自己,做好当下吧。”李心爱埋头看着书,做着英语六级试卷。
文心去翻了翻那条动态,又看了看那个获奖名单,看到那个熟悉的“何秀秀”的名字,将手机放在一旁,喝着酸奶,吃着水果读书,读她最爱的书。
四月的天梧桐柳絮落了满城,文心想要读研读博了,沉浸下来研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念嘉还是想回家当老师,可以常回家看看,郝艺想着老师时间多,可以空余时间当个博主,弹弹琴打打球,而心爱呢,想要转专业,成为外语系女生,转不过去也想着当老师了。
四月的一个周末,心爱认识了一个男生。文心穿着一条刺绣复古长裙外搭一件暖色的针织外套,心爱穿着酷酷的休闲装,外搭牛仔外套。
“真要我去啊?”
“去啊!你不怕我被卖了?”
“去去去,免得你被卖了,李妈妈要哭死。”
“哈哈哈今天的事千万别给念嘉说,不然得骂死我们。”
“那可不吗?我觉得我们胆子真大。”
“我也觉得,但是应该还好,大白天的我们还是在商场,就去玩一会儿咯,吃个饭。”
“你确定我俩一起,他一个男生不尴尬?”
“应该还好吧,他是本地人,可以给我们当导游。”
“哎,就剩我要单着呢,可怜巴巴。”
“我这不一定呢,再说了,还有郝艺,唉,算了她随时可以脱单,还有念嘉啊。”
“她算了吧,一只脚踏进佛门的人,一心向学。”
“哎呀,你要是看上谁了!就大胆点别怂啊怕啥!”
“我怕什么怕,我就怕别人被我吓到哈哈哈”
“没事儿,吓到了最多骂你神经病。”
“喂!我现在受到伤害了,还要去吃你的狗粮!”
“好了好了,路上有啥喜欢的,就去追不要怕!”
文心和心爱一路打闹着来到了指定的地方,见到了那个想要见的人。气氛从尴尬到缓和再到热络,他们一行去了附近的商场,去了附近的公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文心仔细地观察着心爱和那个男孩儿,就像是两个陷入爱河的人,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了,但却是文心最克制的一次。
心爱和那个男孩儿要去学校附近咖啡厅里坐坐,文心识趣地离开,在手机上留言,让她注意安全,并且尽早回寝。
文心走到路上,看着闹市区中心一带步履懒散的悠闲,还有咖啡厅的玻璃橱窗里坐着喂食的甜蜜……她想着心爱也会坐在某一间咖啡馆里成为别人的心爱了。文心抱着手臂,走在路上步履匆匆。
“哇,下雨了。”
“怎么突然下雨了,快走快走。”
“我有伞。”
“我挡着你,不怕。”
“谢谢亲爱的。”
“雨小不碍事儿。”
四面八方涌来的情绪比那雨点竟然大得多。文心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一蓑烟雨任平生啊!”文心在雨边走着呢喃着这句。
烟雨朦胧,文心的脚边溅起了水花,如一朵朵绚烂的一现的昙花,转瞬又消失了。
文心走近地下通道,行人渐渐少了。文心一步一跳,一蹦一停,自娱自乐地走进幽静的地下通道。
“叮……”地下通道的拐角处吉他前奏的声音一点点传来,像是穿过了一个时空隧道。
文心提着长裙顺着墙边儿一路往下跳着,咯咯地笑,亚麻色的头发微湿,转身发梢的水溅到了墙上,地上。
没有一点点防备
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文心停下了脚步,听着那好似从时光隧道穿越而来的声音,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柔情,细细听来还有些颓丧。文心放下裙子,从拐角处下来,看见此时已是空无一人的通道里,一个男孩儿弹着吉他唱着歌。
一个男孩黑色牛仔衣,黑色牛仔裤,脚踩着运动鞋,抱着吉他静静地唱着歌。眼睛闭上的时候就低头拨了拨琴弦,眼睛睁开,看见那个拐角处走进来的女孩儿。
“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已
可是你偏又这样
在我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消失
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
剩下的只是回忆
……”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初三的校园里,那时候这首歌火到了大街小巷,每人都会不知不觉地哼唱几句……如今几年倒是没有再听见了。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那个女孩儿就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男孩儿。文心湿漉漉的头发和裙子随着楼道的风飘了起来。雨声渐渐大了。
文心看着他看着自己,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走到那个吉他盒面前,看着那里面一块钱,五块钱,十块钱……零零散散卷卷直直地放在盒子里。原来他是卖唱的啊!
文心蹲了下去从口袋里摸索着,然而只摸到了一部手机和校园卡。
吉他音弦一顿,乐声渐渐小了。
“呵呵,不好意思啊,我……没有现金。”
载道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毛绒绒的小碎发随风飘动着,蹲在地上摸了摸口袋,抬起头对着他呵呵的笑,手指还在两侧攥着裙子。
“还记得我们曾经
肩并肩一起走过那段繁华巷口
尽管你我是陌生人是过路人
但彼此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
一个眼神一个心跳
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
好像是一场梦境命中注定
……”
男孩儿磁性的声音似乎少了些颓丧,多了些愉悦,就像是冬天的初雪来得惊喜和意外。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继续唱着。文心站了起来,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听着他唱歌。
“世界之大为何我们相遇
难道是缘分难道是天意
……”
他的笑容更深了,看着那个女孩儿扣着手指想要开口又不得不闭嘴的女孩儿。
一曲要终了,地下通道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抖抖裙子和衣服上的雨,看着这个唱着歌的少年,几个女孩儿从人群中走出来将零钱放进了吉他盒里。
“我的歌声里——”最后一个音弦落下,文心开口了。
“小伙子,要不来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啊!哈哈哈哈”一个健朗的中年人笑着开口道像是找到了乐子。
“你……那个……能唱……《真心英雄》吗?”文心迅速的说出了那个名字,就像是一个时尚的大学生羞耻于说出这样一首红歌。他也是那样的一身黑,也是一样的低沉带着动情的音色。小酒馆里他的声音更加热烈,如今多了些或喜或忧的起伏。
“……”男孩儿看着她,似乎很讶异她能开口,也讶异她会说出《真心英雄》。周围的人在起着哄,在这个雨天打发着时间听着他唱歌。
“要给钱啊!”
“我没……不过我可以微信支付。”
“哦哦哦——”周围年轻的姑娘起起伏伏地起哄声和调笑声,伴着那前奏的乐声起来。
“也可以支付宝的。”文心小声补充道。
“好,说了算话,等会儿给你微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载道将“二维码”省略了。笑着拨弄着琴弦。
“喂!”接通突如其来的手机来电,文心听这对面的哭声,一声又一声地从电话那边传来。
“快回来!郝艺出事了!”
“什么?啊!我马上!等我啊!”
文心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儿。
“在我心中
曾经有一个梦……”
是他!是那个夏天文心和陈陈趴在窗棂偷看的那个男孩儿。没想到他也在这里……文心的耳边又传来了哭声,思量后文心提着裙子从通道往前跑……
载道看着接了电话行色匆匆的女孩儿突然跑了,准备停下来。
“那个……下次记得放二维码啊!”文心跑着转身,在他不远处对着他喊。此时的她没有在乎身边的人,也没有在乎脚下的泥泞,潇洒地转身,头发被风吹乱了,她扒拉着头发,笑着对他说。
“哎呀,雨停了雨停了。”
“走走!”
人又渐渐少了,最后只剩载道一人,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收尾,将钱一张张地按着从小到大地顺序叠好,揣进口袋,背着吉他走上了楼道,一级级的台阶从下往上大步地走着。突然他摸了摸兜里的钱,掂量了一下肩上的吉他,最后几步一步一跳地拾阶而上。
雨又开始下了,只是点点小雨落在他的头上……“一蓑烟雨任平生呐。”
沿着这条街繁华的霓虹灯还在烟雨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月亮被云层遮掩着朦胧了月色。
形色匆匆的人群中文心提着裙子往学校跑去,慌不择路跑错了路又调转了方向,停下来歇了口气,继续往前跑。路过红绿灯她被迫停下焦急地剁着脚,绿灯跳转的一瞬间文心在斑马线上一个劲儿地跑,载道裹挟在人群中大步走来……相向而行。雨声淅淅沥沥,他们沿着自己的街道,向着同一个方向往前走去,一个在路的右方,一个在路的左方。
“还记得我们曾经
肩并肩一起走过那段繁华巷口
……”
巷子里的一个小店里还传来忽高忽低的乐声,文心擦了擦脸,在风中扎起了她的头发,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