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上大学,有一段时间是在外面寄宿。房主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Youngman,结婚后和老婆一起租下整间房子,再做二房东生意:主要负责定时定点和我收取房租和结算水电费等相关事宜。
Youngman是做雕塑的,手艺很不错。有一天他无意透露出他自己的平均“日工资”为四位数。我一算:差不多我一个月的生活费,真吓了一跳。觉得人真是不可以貌相,尽管Youngman是个比较小气的人,和我算起水电费来,那个一毛钱都是命的样子,哎……….,不提了。
正当我羡慕Youngman的收入,又想拿这么多钱,为何还要“一毛钱都是命”的时候,他又随即感叹道:其实凭我和我老婆的工资,我们蛮可以过得很舒适,就是被这个死贵的房价逼惨了,处处缩衣节食还买不起房,家里也拿不出资助来。(哦~漏,如此说来,我还要对你的“一毛钱都是命”切实履行“理解万岁”的人道主义精神啊?)
那时候我对Youngman的生活感慨毫无感觉,只觉得:你一天的钱都顶我一个月了,又这么小气,有什么资格发牢骚?但现在想想,Youngman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点心酸的,心酸的关键问题就是:房子,或者说:房价上。
工资的增长速度比不上房价的增值速度,是某些高工资年轻人的普遍悲哀。但不管怎样,Youngman只是个普通人,感慨点儿也就算了,毕竟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令我没想到的是:某些比较牛B的人,对于房子这一块,也会有所感慨甚至是:遗憾痛惜。
就比如,我那位上海的大表舅,我从小就崇拜的偶像。他是个相当有成就的人:上海最大的会计事务所(好像在会计行业里是全国第一,亚洲第四什么)里的头儿(从概念上应该是是股东)之一,并且情商极高,自控超强。所以即使在上海那样人才济济的地方他也算是极有身份的。
大表舅那天来我们的城市有事(又不知道是啥项目招标),事情结束了顺便来我家坐坐。他先简略谈了谈上午做项目的情况,然后就说到中国的经济形势、经济动态、科技发展等高大上内容,后来,忽然问起了我们家房子的一些情况,慢慢说着就说到上海的房子上了。
大表舅说现在上海的房价简直贵的离谱,二环以内已经没有房子了,四环一带的房子还要八万五一个平方,这个还是摇号的价位,并非人人都有资格买。而且最夸张的是:就连摇号的资格都是限数的,还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摇。因为离谱的房价,以往上海每年的人口都是递增,这两年却是逐年递减。很多人觉得在上海拼一辈子也买不起房,干脆回老家了。
就连我们公司也受到影响。大表舅有点无奈的说,很多人工作卖力,能力又强,各方面都很出色,就这么提出辞职公司真的很舍不得。问他是不是对待遇什么不满意,如果不满意,都好商量。结果就是因为上海房价太贵,生活成本太高,根本就吃不消。公司待遇再好么也不可能解决个人房子问题。
大表舅又说前些年有些人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在上海一下子买了几套房子,现在倒是歪打正着的成为了亿万富翁,一辈子不用工作也吃穿不尽了。说到后来,不禁叹道:人家国外么房子又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外国人认为房子就是砖头,越住越旧,又不是黄金,有收藏价值,中国倒好,片砖片瓦的都能炒成这样。
听到这儿,我妈忽然插话了(平时她很少插话),饶有意味地说:表哥你又不缺房子,你自己一套03年在苏州河边上买的140个平方的电梯房,另外还有一套过世的老姑母留给你的80个平方的老房子,在上海这地儿,光这两套房子你也是富翁了。
大表舅摇摇头,很不满足地说:那算什么,按我的打算,电梯房是留给小宝(他唯一的女儿)的,老房子是留着自己养老的,这些房子就算再值钱,也是要给自己住着,根本不可能像“那些人”(拥有好几套房子的)一样,拿去卖啊炒啊的。
我听得出来,他的言辞之中不仅带有一种遗憾味儿,还有那种对于“那些人”羡慕味儿,这两种味儿深深蕴含在他的话语和表情里。我知道,他心里实在有点不服气:“那些人”未必有他那么努力勤奋,说来说去不过是运气真的好,国家政策挑着发了大财。
我妈笑了笑,有点儿调侃地说道:表哥你当年要是再买两套房子就好了,也不差这个钱。大表舅立即拍着沙发的扶手,用一种悔恨交加的声音笑道:是的是的是的,当年再买两套么现在绝对发财了。
大表舅那天的表现真让我惊讶到了,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他一向是自信自傲自负的,我真没见过流露出哪怕一点点遗憾羡慕的表情,但现在,为了房子,他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这种表情了。
从那以后,我改变了自己一贯的:房子只是用来居住的老土看法。我当天就向阿里巴巴许下了一个宏大的心愿:请让我在“魔都”拥有很多很多套房子。如果一不小心实现了,绝对是一件大大大大的美~~~~~事~~~~~。那真的不是房子啊,那是:一座又一座的金山,不,钻石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