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回去再说吧。”白沐做了决定。
他直接在这片空地上放出了七彩舫,两人坐下,七彩舫便冲天而起,离开了黑风山脉,向青牛镇飞去。
第一次飞天时,齐天宝充满了新奇感,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什么都想问。
而这第二次,他的心情再不再欣喜雀跃。
路上白沐见齐天宝蔫蔫的不说话,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好,有些无聊地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枚铜镜,对着自己照了一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手都抖了一下,马上开始找出一堆东西出来开始清理自己,还一边不住地诅咒。
“我%@+&#??ˉ…我那么英明神武的白沐大仙居然被泼了一身黑狗血…要传出去,那真是丢人到姥姥家了,此仇不报非君子,非把那魔头的几层皮扒下来不可……”
一路骂骂咧咧个不停,齐天宝想不注意都不行,这道长确实真的太跳脱了,明明刚和血魔大战了一场,不是应该仔细检查一下哪里受伤了再好好疗伤吗?但现实是,他只关心自己的衣服和脸被弄脏了。
受到他的影响,齐天宝的心情终于没有那么沉重了。
很快,他们就落到了一片无人的空地上,一路无言地回到了齐天宝的家里。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齐天宝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脑海里全都是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
而白沐已经恢复了衣衫胜雪,飘飘欲仙的样子,坐在他对面,自酌自饮。
两人这一坐就坐到了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半边天空都布满了艳丽的云朵,大地也因此披上了一套靓丽的彩衣。
“道长,我娘亲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齐天宝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说话了。
白沐下意识地反应道:“嗯?也没什么,就是说些要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
“哦,照顾好自己……”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其实白沐自回来后,一直在纠结,只是他平静的外表掩盖了他的纠结和苦恼。
“话说我真要收徒吗?真难啊,我自己都乱七八糟的,怎么带得了这么一个小徒弟呢,但是又答应了人家娘亲,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哎?对了,不如我把他带去天玄宗,求大师兄收下,要是大师兄肯收下他,那是这孩子的造化,要是不肯收,就放在那里学习,再怎么着,也比跟着我东奔西跑的强吧。”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敢面对齐天宝,于是他一手拿起一个酒壶,一晃身跳上了旁边的枣树,找了根舒服枝丫歪着,装模作样地欣赏起夕阳来。
“咳咳……其实吧,你娘临终还有一个愿望。”他准备开始说教。
齐天宝闻言,抬头望着他,这道夕阳中的身影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如果世间真有神仙,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她希望我能带你走上修仙的道路。”白沐灌了一口酒。
齐天宝的情绪仍然很低落,他看出来道长仍是不愿的。
“但是呢,我这个人闲散的很,又没有什么耐心,而且我这些年来到处游历,还结下了不少仇家,要是带上你的话,处境艰难啊,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望向远方,等着齐天宝的回答。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吭声,他灌了一口酒,又继续说道:
“如果说你实在是想要修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我将你带到天玄宗去,那可是正道的第一大门派,门内弟子数万啊,到时候我把你引荐给我大师兄,我大师兄可是修仙界的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正人君子,功参造化,你要是能拜在他门下,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是不知道啊,修仙界残酷得很,要是没有靠山的话,基本上都会死得很惨的。”
齐天宝仍然不搭话,他便斜眼偷偷看他的反应,才发现他已经背过身去,身子一抽一抽的,正低着头用衣袖擦着眼泪。
白沐顿时有点炸毛。
“那个,其实你不用那么感动的,这都是你娘亲所托,她也算是救了我一命,虽然确实是有点麻烦我了,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吧,啊哈哈,这没啥,没啥,不用客气啊。”
白沐在那尴尬的打哈哈,插科打浑想就这么混过去。
“呜呜……爹爹没有了,娘亲也不要我了,道长也嫌弃我,还要把我扔到什么天玄宗,我真是个大麻烦……”
奶声奶气的控诉终于传来,白沐一阵头大,他坐立不安,感觉到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常年在外面跑,不想连累了你才有这个想法的,我大师兄拜师比我早不了多少年,但是他不止法力高强,人还超好,最重要的是他非常会调教弟子,你看,我就是大师兄教出来的,厉害吧?可我的本领都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呢……”
不管他怎么说,齐天宝根本就听不进去,只觉凄凉,世上只有爹娘好,可是他们都再也回不来了,心里想着这些,越发哭得伤心了。
白沐词穷,毕竟是他理亏。
过了好一会儿,齐天宝才慢慢冷静了一些,才边擦泪边呜呜咽咽地说道:“没、没事的,道长,您不用、那么麻烦,等过几年我、我长大了,会自己出去寻找机缘的。”
最终,白沐败下阵来。
他有些不情不愿从树上跳了下来,将酒壶往桌上一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听着,我可以收你为徒,试用期三年,不满意的话我随时退货!”
他越说火越大,深深地觉得自己被坑了。
“什么?”
齐天宝很难以置信,仿佛抓住了最后一道曙光,虽然脸上尘土与泪水混在一起,看起来一片狼藉,但是挡不住他那双又重新变得明亮的眼睛。
白沐脸很臭,很不想搭理他。
齐天宝快速地选择性忽略了那不好的语气,还有后面的那些话,只确定了一件事:
“道长愿意收我做弟子了!”
齐天宝迅速将泪水擦得干干净净,重重朝他跪下,“砰砰”地连磕了九个响头,直到受伤的额头又开始渗血了,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师傅!”
看着他这副聪明伶俐的样子,又如此毕恭毕敬的,白沐的火气才渐减。
“起来吧,臭小子,按规矩,拜师磕三个头就成了,你磕那么多干什么。”
齐天宝这才站起身,一边擦泪一边道:“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给您磕多少个头都不嫌多的。”
“随你吧,要不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就随时过来给我磕头也行。”白沐揶揄道。
“啊?这样不好吧?师傅真会开玩笑。”
齐天宝有点囧。
“行了,既然做了我徒弟,以后就要我的听话,现在你快去收拾收拾自己吧,这么狼狈,像什么样。”
齐天宝连哭带笑,答应了一声,终于感觉到自己一身的难受了,尤其是额头还受着伤,越发疼了起来。
他转身向外走去,很快到了河边,也不管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以及严寒冬季时越发冰冷的河水,迅速脱了个精光,只带着星陨,光着屁股,就“扑通”的整个人跳到了河里。
在熟悉的小河里,他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理干净,洗去那些凝固的血迹,又将自己全身上下迅速地清洗了一遍,才跳上岸。
星陨迅速将他烘干了,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带上换洗的衣服,有些发愁,想起了师傅那纤尘不忍的样子。
“穿着这一身脏衣服回去,师傅干净得像神仙一样,肯定要嫌弃的吧?”
于是干脆先不穿了,一手捞起地上的一堆衣物,就这么光着屁股,撒开丫子往家里跑,边跑边喊:
“师傅,师傅,我的衣服呢?我忘带衣服了……”
白沐在院子里听他喊叫,灵觉一探,口中的美酒差点喷了出来,脸黑,但还是取了一套新的衣服给他换上了。
齐天宝又熟练地自己捣药敷好,快速包扎了伤口,做完这些,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清爽,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天黑了下来了,两人就这么坐在院子里,漫天的星辰闪闪点点,清冷月光更是皎洁无暇。
娘亲的话尤在耳旁,他知道,娘亲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自己要勇敢地接受这一切,才不枉费娘亲的一番苦心。
而白沐很也快接受了自己收了个小徒弟的事实,望着满天星光,忍不住感慨万千。
“说起来,我也是自打很小就跟着我师傅的,只是师傅他老人家当了甩手掌柜,将我扔给了大师兄,所以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大师兄在照看我,并且代师授艺。”
齐天宝正使劲儿地啃着一个干烧饼,好奇道:“师傅,那师祖和师伯他们都在天玄宗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拜见他们。”
师傅很尊敬的人,自己自然是要更加尊敬的。
白沐摇摇头,斟酌着说道:“大师兄在天玄宗潜心修炼,我也已经近十年没有见了,至于师傅,他老人家在浮世岛,如今不知漂到了何处,生死不明。”
齐天宝惊奇得很,飞快地将烧饼给咽了下去。